第四章 江南七怪(3 / 3)

趙王笑道:“牧民們哪裏窮了?不都有吃有穿嗎?”

我道:“書上說晉王(宗翰)、宋王(宗望)攻宋時,軍士以鐵鍋為奇貨,我看他們,好多人一大家子十幾號人卻沒有一口鐵鍋呢。”

趙王道:“草原上不產鐵嘛……”

我道:“大金已經占據中原近百年了,中原無鐵嗎?父王,王罕他們送我的那些禮物,值不少錢吧?賣了,買些用得著的東西,比如鐵鍋之類,分給這些百姓好了。”

趙王訝道:“原來你知道那些東西值錢,你還送了一半給那個,那個小鬼叫什麼?”

我輕笑道:“他叫郭靖。其實不虧的,郭靖學我,分了一半給拖雷,鐵木真見到,過意不去,不是又加送了些禮物給我嗎?東西,又回來了。”

趙王無奈道:“你這孩子。康兒,那些玩具和飾物來自西域,都嵌著上等寶石,做工精致,光彩奪目,你都不要了嗎?要是賣了,以後你就是想玩,也沒地方買了。”

我搖頭道:“不要了,我都玩了好幾天了,早玩膩了,與其留著占地方,還不如做點好事呢。”

趙王躊躇道:“那些值十幾,嗯,值很多銀子的。康兒,你可想過他們為什麼會送禮物給你?”

我點頭道:“我知道,其實是送給你的,以我的名義就能免掉父王你結交外邦之嫌,可是,真要追究起來,孩兒收下和父王你收下有什麼區別?誰說草原上的漢子單純了,他們送給三伯的真是薄禮啊,三伯他先回去的,怕是會在皇爺爺麵前惡人先告狀吧?珠寶饑不能餐,寒不能衣,不如散了買個好名聲。這裏是□□龍興之地,這的百姓是最支持我們完顏氏的,來過一趟,你該讓這的人都知道你,馮驩就是這麼幹的。父王,你實在舍不得,留下一些也沒人知道,在皇爺爺麵前還是可以說那些賄賂都已經全部變賣做善事了。”

“馮驩?那個給孟嚐君買情義的門客?”趙王展顏道,“康兒,你總是捧著本書,我隻道你是玩兒,沒想到你真讀進去了,還會活學活用。”

我笑道:“是父王教導有方,要不是父王你一直抱著我批閱公文,我怎麼能這麼快就識字了呢?父王,你還沒回答,我們很缺鐵嗎?”

趙王道:“倒也不能說多缺,但是鐵的產量不大,而要用鐵的地方又多,所以,鐵有多少都不嫌多的。”

初中地理書上就有煤、鐵、石油、天然氣主要產地的地圖,東北是有鐵礦的,可惜我記不得是在哪了。“這樣啊。”我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對了,我想起來你曾經說宋國淮南一帶使用鐵錢,那就是說他們有很多鐵了,我們過江拿好了。”

趙王笑吟吟地道:“你想幹什麼?這可是會挑起兩國戰爭的。”

我理所當然地道:“就是要打仗啊,農之利一,牧之利十,商之利百,工之利千,戰則無本萬利,我們自己沒有,可以搶別人的嘛。我們的子民可是交了賦稅的,我們就有責任保護他們,讓他們過得更好,至於他國百姓,又不聽我們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國家收賦稅,黑社會收保護費,兩者真的是很像很像,一樣需要搶地盤。

趙王皺眉道:“康兒,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所謂‘以力服人者霸,以德服人者王’……”

金國建國不到百年,像趙王這樣的上層貴族就完全接受儒家思想了,被漢人徹底同化了,難怪後來元朝時會有“遼以釋亡,金以儒亡”的說法呢。我好笑道:“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是要以戰逼和,打得周圍國家出很重的歲幣,逼他們提高賦稅,那的百姓活不下去,再看到我國輕徭薄賦,百姓安居樂業、物富民豐,自然會來投奔,這才是‘近者悅,遠者來’(《論語》)的真解。戰國時山東六國就一直有平民、奴隸跑去秦國定居,圖的就是秦國變法徹底,法製健全,政治清明,軍紀嚴明,賞罰分明。”

趙王愣住了:這孩子,我從來也沒有教過他這些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難道,那個張景淵算的命不是討好我,而是實有其事?康兒真的是上應天命、前來複振我大金軍威的破軍星下凡?那麼他所說的克父克母是怎麼回事?康兒是自私任性,是不喜歡惜弱管他,可他還是很孝順的,每天等我下朝回來一起吃飯,他應該不會害我們——因為,沒有我,他算什麼?

小廝突然放下茶壺,開口對我道:“我以後跟著你行不?”

我一怔,笑道:“幹什麼?”

小廝坦然道:“我家裏窮,爹要給大哥娶媳婦,向這的老板借了錢,就要我來這當五年小廝,我幹了兩年了,大概是看我年紀小吧,很多客人說話都不避忌我的,你們也是。我從沒見過誰像你這麼,這麼,嗯,怎麼說呢,反正你很厲害,你才多大啊,以後一定很了不起的。我還有個二哥,他討老婆還得花錢,我可不想一輩子在這伺候人,你帶著我好不好?我一定聽你的話。”邊說邊小心查看我的臉色,看不出變化,口氣也越來越焦急,“我知道我現在不會什麼,我可以學。我已經在跟這的大師父學配菜了,他說我有天賦,至少我可以給你當廚子,我不會白吃飯的。”

毛遂自薦?我喜歡,有野心才有向上爬的動力。我歪著頭,笑眯眯地道:“如果我就讓你當廚子呢?你還願意拋棄親友、背井離鄉地跟我走嗎?”

小廝臉上掠過一絲猶豫,隨即堅定,“我願意。我在這頂天了也就是個廚子,而跟你走,是改變我命運的唯一機會,以後,就算我真的不堪造就,隻能當個廚子,可你一定能發達的,我多少也能沾你一點光。”

我笑道:“你對我真有信心啊。我叫完顏康,你要稱我小王爺,這是我父王,大金六皇子趙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廝低下頭,不好意思地道,“我姓楚,沒取名,別人就叫我小三子。”

“那我就叫你小楚了。”我認真地道:“父王,我要他做我的侍讀。”

趙王若有所思地道:“行,我考考你,答得好,你就帶上他吧。這次去草原,蒙古部、劄答蘭部、克烈部的酋長你都見到了,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我道:“父王,我太小了,很多事你們也不會告訴我,就我看到的而言嘛,鐵木真必除,劄木合需防,王罕可扶。”

趙王道:“怎麼說?”

我道:“金國對他們都有大量賞賜,其中有絲綢。王罕轉手就賜了妻妾,可見是庸碌之輩,其子桑昆、其孫都史更是一代不如一代,而目前克烈部勢力最是強盛,很合適做我們間接統治草原的傀儡。劄木合則將賞賜分給了部下,當然他的部下也是把絲綢送了妻妾做新衣,此人可以名利權位羈縻,隻是我們自己必須有足夠強大的兵力,免得反噬。而鐵木真,他見絲綢光滑柔韌,直接做成了貼身衣服再分給部下穿著,箭鏃不易穿過絲製內衣,就是中箭,也能令箭鏃容易拔出,

避免傷口因拔箭而增大。我不知這樣做的效果如何,但是鐵木真的野心可見一斑,他是個梟雄,蒙古部在他手裏發展得很快,其妻蒲兒帖忠貞機敏,他那三個年長的兒子也都有將才。父王,這個部落可是幾代造反,鐵木真這回是野心膨脹,想一統草原,才會對我們做出付恭順的樣子。我不會忘記,就是他們,收容叛徒撻懶。哼,國之將亡,人人皆可自尋生路,唯獨皇族當與國共存亡。撻懶隻是爭權失敗,就叛逃外邦,謀取祖國,萬死不足以贖其罪,而支持他利用他的蒙古部,不滅之不足以雪國恥。趁著現在他們還弱,我們當盡快鏟除隱患。”

趙王沉默了會,歎道:“康兒,你也會是梟雄。”

我又恢複了小孩子的形象,撒嬌道:“父王說的好難聽,夜梟又難看叫得也難聽,你怎麼不說我是蒼鷹,會一飛衝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