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已經站起身來。可是,痛,由腳底驀然間升騰至全身的痛讓她停頓了那麼幾秒。那種痛,她再熟悉不過。那是當年他拒絕她時體會過的痛,是這些年來,每每從噩夢中醒來體會過的痛,是隻有忘掉這個人才能忘掉的痛。現在,這種痛又來了,毫無征兆地,悄悄地,提醒著她,曾經受過的傷。她瞬間跌坐回去,
她再度看向麵前的男人,焦距散亂的眸,緊緊蹙起的眉,憔悴灰敗的臉,和,還在滑落的紅……這紅刺得她的視線漸而模糊,模糊到眼前的臉漸而昏花,多年夢魘中那張清冷的臉漸而凸現。這許多年來從未看清的臉竟然在這一刻與麵前的這張完美重合,重合得她的心瞬間淩遲。 被淩遲的人是她自己,持刀的人便是麵前的這張臉,合二為一的臉。
痛,細細密密……
痛,無從開解……
於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也如夢囈一般響起。
“對不起。無論你是方逸塵還是雷濤,對我而言,都沒有區別。因為,隻要看到你這張臉,就會時時提醒我受過的傷。那種痛,我克服不了!”
那個聲音,還是如往日一般的寧靜溫潤,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但是,落在方逸塵的耳朵裏,卻如炸雷一般,炸得他心慟神傷。
他太了解她了。越是重大的事她越能舉重若輕;越是痛心疾首的感受她越能處理得雲淡風輕。此刻,她是如此平靜,平靜得連聲音都不再如剛才那般稍有起伏。他知道,對於眼前的事,她已經有了決定,而且,沒有再轉圜的餘地。可是,他不甘心,他努力地還想再作一次掙紮。因為,他是那樣想握住她手裏的溫暖,他是那樣想留住心底的那處柔軟,他是那樣想,讓彼此的牽念能夠永恒!
“紫衣……那就忘了我是誰。不要想我是……方逸塵,也不要……想我是雷濤……我們……重新開始。沒有過去地……重新開始……”
他“望”著她,期盼渴求痛楚無奈流轉在無神的眸中,讓再也聚不起焦的眼睛頃刻間也有了神采,回光返照的神采。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汪紫衣的聲音才低低地響起,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地。
“紫衣……再給我……咳咳……一個機會……好嗎?”隨著輕咳再起,他的雙肩微微地顫抖,嘴角的紅由細而粗。他沒有去管,他隻是直直地坐著,直直地瞪著眼,直直地“望”著她的方向,聲音,低柔婉轉,神情,落寞憂傷。
等待!
她凝視著他,目光漸而迷蒙。
她該怎樣讓他自己鬆開手……
她該怎樣讓他不再固執地堅持……
她該怎樣讓他相信前世今生,他與她,始終隻不過是,擦身而過的路人……
也許,這一刻,能做的,隻有——
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