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真假趙伯言(1 / 2)

銀嫋走後,趙伯言興致索然,倚著大樹便要睡下了。可林中的土壤實在潮濕,又有各種惱人的蚊蟲叮咬,席地而坐實在是難以忍受。他左右一看,一個翻身坐在了高高的枝幹之上。他伸展了一下雙臂,找個舒服的位置便躺下了。星光被層層疊疊地林葉幾乎擋住,他在這麼高的地方才勉強看到了一兩個透光的角落。

林下每匹老馬的脖子上都係了一個鈴鐺,本來不必要這麼麻煩,可趙伯言就是舍不得把它們拴起來。馬兒並不用像人一樣睡那麼久,一兩個時辰睡眠便足夠了,但也不亂闖,就隻在趙伯言的周圍走動,鈴鐺聲稀稀疏疏,輕輕柔柔,像是極美的樂曲。

遠處受了驚嚇的銀嫋卻和這一處祥和的氛圍大不相同。它化作一團銀色的光球,在繁雜的樹木之間快速的穿梭,忽左忽右蹄下一刻都沒有耽擱。銀嫋的確不枉馬王之名,即使在這陌生的林子間,有諸多的阻擋仍舊可以行動無礙。隻是往日裏那種驕傲、遊刃有餘地氣勢蕩然無存,隻剩下一股莫大的恐懼感。

銀嫋迫近,馬群漸漸起了一點騷動。但畢竟銀嫋的德行,這些在軍營中混了一生的老戰馬已經見怪不怪,並不會失控。樹上的趙伯言打了一個哈欠,側著腦袋往下看。銀嫋一陣電光般在眼前一閃而過,趙伯言還是一副“馬腿子”模樣,留著口水想著自己何時要是能有這麼一匹神駒乘騎才是不枉此生啊。但銀嫋天下無雙,即使這次能殺了李武雄立下功勞,但指望馬闊能把它賞給自己還是無望,若銀嫋誕下子嗣,分得一匹小馬駒還是有點可能的。可銀嫋在營中待了七年,肚子從來沒有過動靜。想來也是,它凶悍成這個樣子,尋常公馬哪裏敢來求歡。

趙伯言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不複再想。其實成日攪和在動蕩的青江政壇之中,他也頗有些疲憊,這麼被放逐出來也算是一樁幸事,至少晚上可以睡得安穩點。風輕輕地拂動在自己的麵龐,有蟲鳴水聲在耳旁,還有偶爾牽動的鈴鐺聲,雖說躺的是硬邦邦的樹幹,趙伯言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可睡夢之中,他總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妥,可怎麼也發現不了。隨著無形的威壓感,他的胸口起伏越來越劇烈,呼吸也越來越困難。突然,林中鈴鐺聲音亂作一團。

趙伯言倒抽一口冷氣,陡然起身,失聲喊道:不對!他驚恐地睜開眼,距他不足一丈處赫然有一團人形的黑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坐在枝杈的末端。趙伯言雙手雙腳同時一撐,從枝幹上猛地往後倒彈,像蜘蛛一樣緊緊貼住樹幹,凝神鎖定黑影。可就在他行動的一瞬間,黑影亦是倏忽不見。本來它融在濃濃地夜色中就不易察覺,趙伯言如今更加找不到蹤跡。

四周的驚馬越逃越遠,鈴鐺聲逐漸細不可聞,蟲鳴鳥叫也在一瞬間全都偃了氣息,周遭靜地讓人心慌。

忽然趙伯言清晰地聽到了一句:你醒的真快。身邊根本沒人,可這話似乎就是有人貼著耳朵講出來一般。

“不,聲音在識海中。”

趙伯言又聽到一聲重重的歎息聲,他警覺地四周張望,仍舊找不到“一絲影子”,唯有自己的心髒砰砰砰直響,宛如死神的叩門聲。軍中戾氣最重,鬼神之說連士卒都沒人當真,更何況是一軍校尉。可趙伯言就算再不信鬼神之說,此情此景他被驚得滿頭冷汗,不時浸潤到眼睛裏。他的雙手下意識的在臉上胡亂一拂,摸到脖頸處手心忽然感到一陣粘稠。

再下一刻,眼前的世界顛來倒去,他分明遠遠的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仍舊貼在樹木之上,而他已經墜落在地。

咚的一聲,一顆人頭砸落樹下,咕嚕嚕滾了兩丈多遠。

趙伯言已經身首異處!

黑影輕盈地從樹上跳落,在人頭前蹲了下來。碧綠的火焰從它的指間猛地激蕩而出,一把摁在了趙伯言的人頭之上,瞬間把它燒得一幹二淨。火光中,影子本來如漆黑土壤的麵孔上慢慢凝聚出眼耳口鼻,竟然是趙伯言的模樣。

“趙伯言”剝下死屍的衣裳,兩手輕輕擦拭去上麵還溫熱的血跡。更確切地說,血液隻要沾到它的雙手,就像遇到漩渦的小舟一樣立刻被吸了進去。趙伯言摸了摸自己新鮮的臉,靠著一棵大樹坐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逐漸地萬物恢複了聲響,像一朵鬼火一樣的怪鳥從虛空的裂縫中鑽了出來,輕巧地落在趙伯言的肩上,不停地發出烏鴉般的悲鳴。趙伯言像是夢囈一般說了聲:莫要吵鬧,休整待敵。怪鳥聞言略一振翅,停在了高高的枝頭上,一瞬間它身上藍中帶綠的鬼火就藏到了羽毛之中,變得跟尋常烏鴉並無二致,隱入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