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愛馬成癡趙伯言(2 / 2)

這匹老邁的黃驃馬似乎很久都沒受過這麼周全的照顧了,溫柔地蹭了蹭趙伯言的手。忽然一道銀色光團從兩樹間的縫隙中躥了出來,老馬紛紛揚起腦袋衝著它的方向踏蹄嘶鳴。

趙伯言也隨著眾馬的方向去瞧,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光團就是銀嫋。它無鞍無韉,皮毛在漆黑的夜裏泛著銀色的光芒,實在很好辨認。銀嫋衝著老馬群裏也吼了幾聲,頓時馬群就安靜了下來。銀嫋悠閑地溜達到趙伯言的麵前,黃驃馬立刻怯怯地後退,避到幾丈開外。銀嫋甚至較黃驃馬都高出三四尺,斜著腦袋居高臨下地衝著趙伯言打了兩個響鼻。

趙伯言哪裏不知道這是銀嫋要自己替它搓背。這畜生往常在軍中享受慣了,馬踏雪又是寵它寵得不行,飲食起居全都親自照顧,待遇簡直比的上/將軍。馬踏雪常說,你我隻是一城一地的將軍校尉,銀嫋卻是天下的馬王,以將軍之禮待它已經是委屈了。所以銀嫋在軍中從來橫行霸道,逮著誰都當孫子使喚。照理說,一匹畜生而已,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裝作不通它的意思不就行了嗎?可偏偏銀嫋極通人意,不僅能懂人言,而且它所釋放的情緒甚至思想人輕易就能讀懂,所以被它纏上,是避也避不掉,惹又惹不起。早些年,馬慶還是個熊孩子的時候,他倆合稱“軍中二鬼”,簡直是人見人怕。可如今馬慶畢竟也十九了,馬闊和軍中一幹大佬也不再當他是小孩子而寵著他,為禍的就隻剩下一個越老越傲慢的銀嫋。

此處它隨軍出城,隻能吃些馱來的幹草死水。沒待滿一天,銀嫋就偷偷溜了出來,自己尋一些山珍溪水果腹。馬慶倒也想把它留在本陣之中,可拴又不敢拴,圍也圍不住,隻能任由它走。也不知怎地,它竟躥到了趙伯言處。

趙伯言乃是遊騎出身,對良馬有著本能似的寵溺,更何況是這樣一匹天上有地上無的馬王。他挑幹淨了馬梳子間的異物,這才慢慢梳理起銀嫋的毛發。漆黑的鐵梳子在銀嫋的背上遊走,每過一處,纖長細密的毛發就柔順地拉直,隨之離去再略微的蜷縮。趙伯言看得不禁有些失神,不由想起軍中的一段流言。

馬經有言:騕(同“要”)褭(同“嫋”),馬名也,日行萬裏。可也有相馬的高人注釋這段話時補充道:血異也。暗示這兩馬中之王乃是異種,似馬而非馬。

銀嫋承了“嫋”之名,軍中也由這段注釋而言說銀嫋非馬,而是妖獸的一支。實際上,銀嫋的確不同於常識中的馬匹,身材異乎尋常的高大,皮毛泛淺色的銀光,甚至能通人語,最最重要的是,軍中士卒幾乎都遭過它的殃。當然,軍中掌權的大半都是和趙伯言一樣的馬癡,怎麼會把這種流言當真,反而認為這些流言乃是銀嫋出眾的憑證。

趙伯言情不自禁地讚道:果真以將軍之禮待你是委屈你了。

銀嫋聞言轉頭瞥了一眼趙伯言就再不作理會,顯然它是聽慣了褒獎也就不怎麼把這話當回事。享受了一會兒,銀嫋甩著尾巴大搖大擺地又溜達到別處去。趙伯言有軍令在身,隻能目送銀嫋離開。

行出一兩裏後,銀嫋一直搭攏著的耳朵忽然高高豎起,仿佛在前方的草叢中聽到了什麼聲響。它好奇地往裏一鑽,一團奇怪的影子慢慢在它麵前彙聚,拚湊出一個人形。銀嫋看了片刻,猛然意識到眼前這人的來頭,四蹄一夾/緊,立刻從草叢之中蹦了出來,扭頭沒命似的逃走。

那團人形的黑影中,一雙黃中泛綠的眼睛猛然睜開,射出兩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