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的靜默,華英竟然倒退了兩步,身形輕輕歪了歪,若不是葵姬眼明手快,便要歪得更厲害了。
華英秀美端莊的麵龐上略微浮著不蘊之色,她眼神空洞,竟然自嘲般的笑了起來,似是及不可思議:“嗬,我早該猜到的…早該…他連我的回稟都不願聽,一心便想著裏麵那個女的,多少次不顧自己去救她。現在更是不顧自己的身體,一門心思地替她治病。華英隻想問一句,他心裏到底還有沒有青壇,還有沒有這天下蒼生!白惜,你身為青壇劍侍,不勸著他,反而任由他這樣糟踐大司命的使命,你是有多糊塗!”
華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極其嚴肅鄭重,足以讓躺在榻上的我聽得一清二楚。
葵姬呆呆地看著華英,在她看來,這位華英表姐一向是泰山崩於眼前都不變色的,怎麼今日的反應這樣的劇烈。
這到底是怎麼了?
葵姬納悶道:“表姐…你怎麼了?”
白惜的麵色變了變,長劍出鞘,淩厲地劍光如同黑夜綻放的火焰,橫在了華英的胸前,白惜冷聲道:“華英少司命,恐怕您說的這些不是很合適吧!大司命做什麼總有他自己的打算,用不著旁人置詞。我白惜雖是青壇劍侍,卻隻忠於主人一人而已。少司命可懂?!”
華英毫無血色的容顏在月下甚是哀切,是一種痛徹心扉的不甘。
她深深看了一眼祭帳,瞬間又恢複了端莊高華的樣子,她羽睫輕顫,唇畔又掛上了無懈可擊的笑容。
她笑著對葵姬說道:“好妹妹,今天我們怕是見不到阿瑤了。白惜姑娘有命在身,我們還是不要讓她為難了罷。一切待阿瑤好了再說。”
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白惜,便轉身離去。冰綃與發絲纏綿,隨夜風起舞,仿佛剛剛那一幕不曾發生。
葵姬訥訥不知所措,連忙追了上去。
我終於能下床走動了。
小藍扶著我在帳外來回走動,舒活筋骨。
自我醒來之後,已有多日未曾見過玄囂。
我實在不了解他,明明那日遇到洪峰,他對我的關切絕對不假,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回到碧泉村,他卻有意無意總是要與我疏離,連探望我也總要選擇在我入睡之後。
不知是真的事忙,還是別的什麼緣由?
小藍曾鬼頭鬼腦地向我打聽:“姐姐姐姐,那日我見大司命將你抱了回來,莫非…他喜歡你不成?”
我一怔,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是啊!他雖然對我不錯,可是卻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喜歡兩個字啊!
這一切,莫不是我自作多情,也許人家隻是慈悲心腸出手護我,而我竟生生表錯了情?
我坐在院中默默地運著氣息。陰陽兩氣升闔,湧入兩眉正中入內三寸之地,正是是隱藏元神神力之所,此刻微熱,想是多日的調養起了效果。應當不日便會恢複了,法身衝破自己下的禁製也是指日可待了。
玄囂終於在三日之後來看了我。
他坐在我的榻旁,目色深沉,清了清喉,問道:“可好些了?”他接過侍女的遞來的粥湯,抬袖攪了攪,便要往我嘴裏送去。
玄囂一向高高在上,大司命的威嚴不容侵犯,法力更是絕然超群,定然是眼高於頂的,對於我這樣病歪歪,還經常製造麻煩的小姑娘,應當是感到深深煩惱罷。
雖然…那日他吻了我,但是也是在當下那種絕境之中,人都會對身邊的有一絲依賴,不是麼?
我衝他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隨即又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明明滿腹的疑惑,卻無從開口。
看他老人家浮雲淡薄、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心真是悵然得緊呐。
華英少司命從簾外施施然走了進來,皓齒蛾眉,絲毫看不出那日在祭帳前失態的樣子。
她端端正正朝玄囂行了個禮,見到我正半躺在榻上,而玄囂手中正端著一碗粥,她的眸子緊了緊,笑道:“大司命,華英按照您的安排,帶著諸位鄉親將洪水或堵或疏,青壇治下依然死傷了四人。華英已然盡力了…”
說到最後,她似乎很是悲傷,將治水不力的重責一並扛了下來。
她捂了捂手腕,臉上浮現出一絲痛楚之色。
我看見玄囂放下了手中的碗,微微蹙了蹙眉,道:“你怎麼了?”
華英默默垂下了眼睫,痛楚隱忍之色加深了幾分。羽紗冰綃繞著她那優雅修長的脖頸,露出一小節吹彈可破的玉肌,簡直是撩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