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一步一步的挪動,接著是快速走動,到後來我便開始了奔跑。
痛苦並沒有消失,反而因為我的行動變得更加劇烈。
但是奇怪的是,我仍舊能夠忍受它。
我根本不信任我自己的意誌力能夠忍受這樣的痛苦,可是我還是堅持了下來。
即使在如此危急的時刻,我的腎上腺素超頻分泌著以此來緩解我的痛苦,可是卻沒有我的意誌力來得簡單方便。
(我能忍受下去。)
我深知這一事實。
身後的穆拉文並沒有馬上追過來,看上去,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經逃走了。
直到臨走前,我還記得他趴在窗口驚訝著。
我並不是沒有動過將他推下去的念頭,隻是我不信任自己有這個能力罷了。
(不能再冒險了。)
我這麼告訴自己。
事實上,我還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前提是他能夠給我點時間,並且在時間到後沿著我的血跡跟上來。
我的手已經在流血了,傷口的出現是出乎我意料的,在它流出血液之前,我根本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
是的,我還是在冒險。
此刻的我正在向三樓的圖書館跑去,通向二樓的樓梯已經開始起火了。
這就是我的計劃,但是我不知道它的成功率有多大,至少比我去推穆拉文從窗口下去要大。
我仍舊有著很多疑問,就像我不知道穆拉文到底打算怎麼離開這裏一樣。
未知的事情還有很多。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了。
每隔一段距離,我都利用自己的血液在牆壁上抹過一些血漬,以此告訴穆拉文我的方向。
當然我不敢太過密集的留下痕跡,因為如果穆拉文真的迅速依靠這個找到我,那麼我所謂的計劃反而是個笑話。
(一定要有人付出代價。)
我始終抱著這樣的想法。
而那個要付出代價的人,或許是我,也或許是穆拉文。
(我們兩個,必須要有人死!)
我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費勁力氣,我終於來到了三樓的圖書館。
“陳,是你嗎?”
當我推開了圖書館的門後,聽到了露娜那充滿期待的呼喊聲。
“我知道你在期待什麼……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他很快就會來了。我說,你做。”
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靠近了站在我麵前的露娜。
她期待著所有人都平安無事,但是現實總是令人失望的。
“我隻想知道,傑西卡還活著嗎?”
露娜企圖上前攙扶我。
“她還活著,是約翰用生命換來的機會……”我撥開了她的手,“不要再問了,你必須找一把鋒利點的武器。”
“好吧……我隻有這個了,我很抱歉我沒有早點發現這東西……”露娜拿出了當初的劃過我臉龐的指甲銼刀,“那是傑西卡偷偷放在我口袋裏的,我不知道這件事。”
“不必解釋,我相信你。現在,去把窗戶上的窗簾割下來。”
我拉著露娜走到了窗邊。
正如我一開始的回想起的記憶,這裏的窗戶外,就是一棵枝幹繁多的大樹。
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在第一時間看到那些光影了。
電力係統已經在我進入圖書館的時候恢複了,這嚇了我一跳,但是我繼續執行著我的計劃。
露娜忠實的執行著我的命令,現在她別無選擇。
本來的計劃裏是沒有露娜的,但是如果她在的話,或許成功的幾率會更大一些。
同時,如果計劃失敗了,那麼付出代價的人中,可能也會有她的存在。
(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我開始修改我的計劃。
一個拙劣的計劃,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具體成功率,隻是憑借著模糊不清的第六感行動著。
受製於身高,露娜隻將一部分的窗簾割斷了,我迅速地將落下來的絲綢擰成了一條看上去脆弱不堪的繩子。
圖書館的窗簾是由美麗的絲綢構成的,這意味著它失去了其他布匹所擁有的堅韌,極易被刀具劃破,並且也容易被打上一個厚實的繩結。
就這樣,我得到了一條相對於我和露娜的體重來說還算可以的繩子,我相信它能夠承受住我和露娜的體重。
原因無它,因為我隻能相信。
“你想怎麼做?”
露娜看著我。
圖書館的窗戶是好幾扇緊鎖著的落地窗,同時玻璃也是由某種堅硬木質架框支撐著的,即使我打破了玻璃,也無法從那些玻璃上開出的洞出去。
但是令人遺憾的是,開啟窗戶的開關卻被高高的放置在最頂端,是一個即使我用盡力氣跳起也夠不到的地方。
並且整座圖書館,我甚至找不到任何能夠墊在我腳下的東西,除了露娜。
不過我想就算加上她,我們還是沒法觸碰到開關。
“跟著我做。”
我的計劃中早已考慮到這樣的情況。
伴隨著疼痛與來自露娜的幫助,我們爬上了離落地窗最遠的書架上。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露娜與我一起開始搖晃書架。
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圖書館的書架是呈現隊列分布的,如果我將處於最後端的書架向著落地窗弄倒,那麼隨著第一個書架的倒下,處於同一列的書架也將因為多米諾骨牌效應將倒下。
處於最靠近落地窗的那個書架,將會以攜帶巨大動能的狀態,狠狠的撞上那些堵住了我們逃生之路的落地窗。
為了萬無一失,我們選擇了最後一個書架,防止處於中間時因為搖晃失誤,被其他的書架埋葬,那樣的話我們反而成為了一個笑話。
一切都按照著計劃進行著。
書架按照計劃上的一樣,砸進了落地窗內,將那些木質結構完全破壞。
一些充滿著裂痕的玻璃仍舊殘留在我們的逃生之路上,對於我們來說,那不是問題。
我迅速拉著露娜離開了倒下的書架,來到了窗戶麵前。
將自己身上的黑西裝脫下,包在自己完好無損的右手上,向那些玻璃砸去。
在今天,我們第一次為自己的年幼而感到慶幸,即使書架破壞了那些木質結構,但是僅僅也隻是露出了一點點漏洞。
可就是這麼一點點的漏洞,卻為我們矮小的身軀提供的道路。
(穆拉文沒法向我們一樣用這樣的方法離開這裏。)
我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聽著,露娜,抓緊這條繩子,然後下去,”我將露娜推出窗外,“看見那棵樹了嗎?那就是你的目標,繩子的長度有限,你必須到達那裏!”
“我知道了,你呢?”
“你先,我隨後就來。”
我將繩子的另一端綁在了書架上。
露娜沒有多說話,立刻沿著繩子離開了窗口。
她清楚這時的謙讓並沒有多大的用處,隻會讓寶貴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
(希望你能成功。)
我對著露娜遠去的身影祈禱著。
事實上,我根本不打算離開這裏,正如我之前說的一樣。
(一定要有人付出代價。)
在確定露娜平安地落到了那棵樹的枝幹上後,我鬆開了繩子。
這條由窗簾臨時製成的繩子很快發揮了它最後的用處,提醒了露娜關於我的決定。
她抓住了那條繩子,企圖挽回什麼……
“陳!你在幹什麼?”
我聽到了露娜的哭泣聲。
“拿著那條繩子,綁住枝幹還有你自己,你可以做到離開那棵樹的。”
我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便離開了窗台。
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我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
運用推倒書架的方法,我同樣可以堵住那扇圖書館的門,那樣的話,就算是穆拉文也無法進入這裏。
我本能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來離開這個不幸的地方的……
(希望穆拉文會來這裏。)
我期待著他前來送死,而不是希望他逃離這個地方。
那樣的話,約翰的仇就沒有人能報了。
我要以自己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神,在最後一刻,再幫我一次,我願意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我賭上了全部。
看看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的狼狽啊。
殘破的衣服,受傷的軀體,就憑這些,我還妄圖去打敗一個幾乎不可能戰勝的人。
穆拉文並沒有讓我久等,很快就推開了圖書館的門。
“該死的小家夥,你跑哪裏去了,火已經快燒上來了,我可沒有時間陪你玩了……”
這是穆拉文開門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我就在這裏。”
我藏在了書架的側麵——穆拉文視野的盲區。
“你還真是勇敢呢,”穆拉文循著我聲音很快就接近了我之前說話的位置,“另一個女孩呢,她在哪裏?”
“她已經走了。”
我沒有傻傻地待在原地,和穆拉文兜著圈子,我知道這樣做,僅僅是在拖延時間而已,我所能活動的範圍正在隨著穆拉文移動而減小著。
最後,惱羞成怒的穆拉文可能會發現一個最好的辦法來阻止我和他的捉迷藏,那就是像我們之前的方法一樣,將所有的書架推倒。
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沒有發現,貪婪罪惡的心已經蒙蔽了他的心智。
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那麼我的計劃就真的失敗了。
為了防止計劃失敗,我選擇提前了我的計劃……
“你這個瀆神者,不要妄想逃跑了……”穆拉文試圖用言語來打亂我的心,“就是因為你,約翰才會死的,不是嗎?”
“……”
這一次,我沒有回答他。
我已經開始了行動。
所有的痛苦隨著我的行動變得更加劇烈,可是我的心卻早已麻木了。
快速的爬上了一個早已選好的書架,我真真正正的開始了執行計劃。
穆拉文很快就發現了我,並且試圖接近我。
但是我沒讓他得逞,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書架搖倒了……
一個書架接著一個地倒下去,直到砸中了那道離開圖書館的唯一通路——圖書館的門。
我沒能砸中穆拉文,這是意料之中的。
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不是他,而是那道門。
他無法再出去了,這些龐大的書架並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輕易處理掉的。
即使他想搬開它們,找到一條出去的路,書架和書架上的書的重量會讓他感到痛苦的。
火災確實已經燒上來了,時間過的越久,火的形式就越猛烈。
窗外的寒風為這死亡的火焰送上了一波歡呼,使得火焰燃燒得更旺了。
我已經能夠聽到樓下被燒灼著的木柴發出的爆裂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