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字是陳 命運是遺黎(3 / 3)

我希望約翰不會用這麼簡單的謎題來逗弄我,不然我之前想的那麼多就都是白費力氣了。

(想想看,神——西方人信仰的東西。那麼那個少女也就是西方人了,西方的名字中關於那兩個詞語的有……)

我換了個能讓我稍稍舒服點的姿勢思考問題,雖然這張硬邦邦的木製椅子和我那被體罰後留下的傷怎麼都可能讓我舒服。

少頃,之間遮住懺悔室的窗戶的窗簾被風吹了起來……

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瀉入了房間內,仿佛一層銀紗鋪在了地板上。

我想,我明白了那個謎題的答案……

(真是很明顯,對嗎?)

“露娜(Luna),對嗎?“

我向約翰這個出題人確認自己的答案。

我其實根本不用去想那麼多的,約翰是沒有時間去想那麼複雜的題目的,所以我隻要根據這兩個詞語去想就好了。

月光,說這個詞的時候,約翰不是停頓了麼,這是多麼明顯的暗示啊……

(我真是個笨蛋。)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想了這麼久,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約翰合上了他的教義,一臉鄙視地看著我,“現在這個時刻,所有的人都在用餐了,沒有人回來管我們了。”

“你這家夥,明顯就是為了報複我嘲笑你而這麼說的吧。話說回來,你強調沒人是想表達什麼,該不會是……”我做出了一個防衛的姿勢,以此嘲諷約翰的措辭。

“隨便你怎麼想了,現在沒人在,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可以喲,約翰大人。”

“那麼,第一個問題。陳,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為什麼這麼問?”我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別管那麼多,回答我就好。”

“這個地方衣食住行都很好,我很感謝孤兒院的大家能收留我,但是……”

“不要在意那麼多,我知道你最真實的答案。”約翰用嚴肅的話強調了這一點。

“不喜歡。”

這是個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和約翰對此都不會感到疑惑。

沒有人喜歡孤獨,沒有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地方,那裏的人都不會像這裏的人一樣,而是與你一起分享著一切,沒有排擠,沒有爭執……”約翰列舉了一大堆好處。

別看約翰那個樣子仿佛在誘惑我一樣,其實他是在警告我。

“別說了,”我打斷了約翰的話,“你這家夥說的是天堂嗎?我可不想那麼早就去見上帝,再說了,如果真的有那種地方你自己怎麼不去。你不是教過我,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嗎?”

“我很高興你記得我的話,”約翰從剛才合上的那本教義中抽出了一張照片,“我說的就是這裏——先驅——一座城市。”

那是一座鋼鐵森林,但是卻不僅僅隻有鋼鐵,無數的植物在裏麵的繁衍著。

“我還是不明白。”

“現在你受到的待遇,在這個世界上是經常有的事……對此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如果你去了那個城市,就不會遭受和現在一樣的情況了,那麼,比起這裏,那個地方不就是天堂嗎?”

“我需要付出什麼?”

約翰對那個地方描述的越好,越代表我需要付出的越多。

我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能支付什麼樣的代價,但是麵對那充滿希望的未來,我願意付出點我能接受的東西。

“如果說那個地方對於你們——「暗血者」,是一個天堂般的存在,但是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說,就是地獄了。”

“你是指「暗血者」過多,普通人生活在裏麵會被汙染嗎?”

“是的,但是同樣的。你要支付的東西就在裏麵了,”約翰頓了頓,“聽清楚了,這座城市,本質上就是一座科研城市,「暗血者」在裏麵身份就是實驗材料,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沒關係,你繼續說,我聽著呢……不就是實驗材料嗎?自願者這樣的東西還會少嗎?如果實驗會死人,那麼那座城市就不會存在了。”

我很清楚當局關於人方麵的法律的效力,那種絕對的至高無上的效力。

“看來嚇不到你呢,”約翰又把照片收起,“我有能力幫你去到那個城市……實際上,關於那裏我也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成為了實驗材料,那麼你的壽命可能會減少。你知道造成「暗血者」出現的原因是「普朗克粒子」,看起來你似乎很恨它。但是你應該知道的是,有人在研究它。據我所知大部分實驗都有激活「普朗克粒子」的環節,那樣做的的話會透支你壽命,哪怕這樣做你還是要去嗎?”

約翰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我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是不希望我去的。

因為,如果我在這裏的話,就算過得不怎麼好,但是依舊還活著,不是麼?

至於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活」著,那麼久要另外討論了。

生命是最珍貴的東西,我忽然明白了這一點。

想象一下,有一頭魔鬼來到了你麵前,對你說,隻要支付一點壽命,就能得到更好的東西,你會不會選擇進行交易呢?

對於我來說,這樣的交易……

“我不知道,但是我會考慮的……”

我用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回答了約翰,我不希望他會為我擔心,他真的是個好人。

但是我還是希望,我能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人是自私的,在知道我自己內心的選擇後,我忽然明白到。

“嗯,我尊重的你選擇。如果你想通的話,那麼來找我吧。但是記住了,我不希望我下次見麵還是在這個鬼地方,這個,潮濕的,發黴的,陰暗的……”約翰說了一連串的貶義詞來形容他所掌管的懺悔室。

“懺悔室。”我打斷了他的話,幫他接上了最後一個名詞。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渠道。我會告訴你的,但是不是現在,我要確保你真正的想清楚了。一個月後,至少一個月後,你才能來找我聊這件事。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我將自己聲音拖的很長,表示自己真的聽清楚了。

“真是小孩子,剛剛才說過那麼沉重的話題,一下就不放在心上了……”約翰又開始了他的碎碎念。

我是個小孩子,但是我的心不一定是小孩子……我不希望看到約翰為我緊鎖眉頭的樣子,僅此而已。

“對,沒錯。我就是小孩子……那麼約翰大人可不可以放我回到我自己房間呢,求你了,我是小孩子,應該通融一下的,對嗎?”我竭盡全力的用我自認為很純真的表情看著約翰,祈求他的離開許可。

“…………”約翰沒有理會我,再次看起了他手裏的教義。

其實,一年前,我就已經知道這座城市——先驅——的存在了,但是也僅僅如此罷了。

我甚至連這座城市的具體地址,規模大小……都一無所知。

少年人的心總是無所顧忌的,我的確動過離開這個孤兒院的念頭,前往那座既是天堂又是地獄的城市,但是最後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選擇了放棄。

(當然,絕對不是因為我舍不得這個地方……)

我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說著。

仔細想想,即使我離開了這裏,到了一個新地方後,真的能過上我想要的生活嗎?

答案是未知的。

所以,為什麼我要現在去思考這個問題呢?既然怎麼都無法知道答案,那麼久順其自然好了。

這不能成為我下一秒就忘記這件事的借口,不過我的確打算暫時忘了這件事。

要問為什麼的話,隻是因為,我現在的心,好像有點亂。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約翰依舊盯著自己文字,時不時地看著自己的手表。

他在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那個能讓我們兩個都能解放的時刻——禁閉結束之時。

“呐,約翰,好無聊啊。”我試圖引起話題。

但是,回答我的隻有翻書時,書頁和書頁摩擦時的聲響。

享用晚餐時間已經逝去,孤兒院的工作人員開始回到了自己的崗位,約翰又恢複成了原來那個樣子。

“約翰大人——”

我拉長了聲音,以此引起約翰的注意。

“約翰你這個笨蛋……”

我低著頭,用低沉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我發誓,如果這句話之後他再不回答,我今晚就不和他說話,絕對!

約翰仿佛聽到了我的誓言,抬手將他手邊剛剛從懺悔室外帶來的書丟了過來,“拿去,別吵我。”

我不明白為什麼約翰一把年紀了,還是一直在研究那些虛無的信仰和繁瑣的宗教,更不清楚為什麼像約翰這麼老的人了,還來孤兒院裏麵工作,難得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嗎?

想到這裏,我就停止了思考。

(真是的,我幹嘛要詛咒約翰出事……)

但是思考不是說停止就停止的,所以我選擇了看起約翰丟過來的那本書來轉移注意力和思考的方向。

那是一本封麵布滿了灰塵,書頁已經泛黃發黴的童話,我很慶幸自己是在用手拿麵包之後再碰它的,我敢打賭這一定放了至少有數年了。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約翰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打開書的第一頁,那是用印刷體寫的幾個單詞,我的知識量有限,並不清楚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不過這並不妨礙我閱讀。

想想也是,童話是給孩子看的書,如果孩子都看不懂,那還能叫童話嗎?

書的排版應該說對小孩子來說非常友好吧,四分之一的圖片和四分之一的文字構成了每一頁的內容。

但是書的圖片就完全相反了。

那是我看過的最不像童話插圖的圖片了,裏麵的血,屍體,殘肢……等等清晰可見,根本一點修飾都沒有。

最恐怖的要數關於人物肖像了。

一些人衣服很正常,正常到現實裏衣服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具體來說就是,一個被亂劍砍死士兵,死的時候衣不遮體,那麼圖片裏麵就是衣不遮體的,一些該遮住的地方都沒有遮住。

關於人的臉這一方麵,圖片采用了特寫的方法,每一張人的臉都清清楚楚,我甚至可以看到這些人眼睛裏所表現出來的恐懼,憤怒,悲傷……

真是寫實的圖片……

也許你要問,為什麼我知道得這麼清楚。

答案當然我讀了,正是因為這本童話的與眾不同,在離禁閉結束前的兩個多小時,約合一百五十分鍾內,我忍著輕微的不適感,同時抱著強烈的好奇心,完完全全,仔仔細細的將這本不知道名字的童話讀完了。

直到離禁閉結束隻剩下幾分鍾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向約翰詢問道:“約翰,這是從哪裏來的?”

“時間已經快到了,這麼惡心的東西你都看得下去,我真是沒有看錯人……”

約翰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伸出手向我討要那本童話。

“這就是傳說的********,那些沒有經過藝術加工的民間傳說嗎?”我依靠記憶中那模糊的印象向約翰提出了這個處於我認知上限的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我是真的想知道關於這本童話的事。

“是,也不是。快起來離開這裏,我也要走了,今天陪你這個搗蛋鬼,已經浪費了我太多時間了。讓我想想,今天我的計劃全部都被你打亂了,滾滾滾……”

約翰看到禁閉的時間已過,抬手就要趕我走。

看著他那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再想想我今天給他添的麻煩,我就隻好按照他的話離開了這裏。

臨走時,他再次從他的抽屜裏拿出了一罐藥水,同時對我說:“你知道怎麼用。”

這是治療我因為體罰而獲得的淤傷的藥。

“雖然說過了很多次,但是還是要說……”

我站在懺悔室的房間外,隔著門,對著裏麵大聲說道:“謝謝!”

(真的,真的非常感謝……)

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已經過了晚上九點了,我匆匆洗漱完,找了點私藏起來的食物,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那些事情,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似乎都成為了我這一生的縮影……隻要我一日還是「暗血者」,還是這個孤兒院的一份子,那麼那些事情就一定會再次發生在我的身上。

這個事實是必然的,盡管我曾多次去反抗它,但是在屢次被現實教會什麼叫命運後,我就屈服了。

我想改變這一切,這樣的我,真的屈服了嗎?

我不知道,未來的事,還是未來再說吧。

想到這裏,我就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躺在床上靜靜地睡著了。

(希望會有一個好點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