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想盜掘此墓,憑自己一己之力,實難辦到。這個時候,他想到了張栓。張栓年紀輕,力氣大,最重要的是,他練過縮身術。到時隻要從地麵挖一個小洞通向墓中,讓他施展縮身術,即可下到洞底,實在要省事許多。
他找到張栓,把這事跟他一說,張栓正愁找不到賺大錢的活路幹呢,當即同意。
經過幾天時間的勘察和準備,在一個風高月黑之夜,嶽父和張栓帶著鐵鍬、畚箕和繩索等物,來到了那片麥田。在早已確定好的墓室上方,向下豎挖了一個直徑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洞。那墓埋葬得並不太深,向下挖掘了五六米,就通到了墓室中。
張栓在腰裏係上繩索,拿著火把、斧頭和布袋,施展縮身術,將身子縮小得如同七八歲的孩童般大小,很順利地就鑽進了地洞。嶽父站在地麵上,手持繩索,緩緩將他放到洞底。隻聽得下麵傳來一陣劈劈叭叭的聲響,似乎是張栓找到了墓主人的棺槨,正用斧頭劈開。
過不多時,地底下傳來一陣鈴鐺聲響,正是張栓向地麵發出信號。嶽父急忙拉起繩索,隻見繩索一端係著張栓帶下去的那個布袋。解下來一看,裏麵裝了大半袋金銀器皿和珠寶玉器,隨便拿出一件來,都是價值萬金的珍寶。嶽父不由心頭大喜。正在這時,地下鈴聲再次響起,是張栓在地底下催他快點將繩索放下,將他拉起。
嶽父正要將繩索放下,心中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假如張栓就此葬身古墓,再也出不來,非但這一袋子金銀珠寶為我一人獨得,就連他那年輕漂亮的老婆,豈不也是我任某人的了?惡念一閃,便再也揮之不去。
他往洞下一瞧,隻見一閃一閃的火光中,張栓正仰著頭,朝上看著,眼巴巴等著他放下繩索將自己拉上來。他不禁惡向膽邊生,咬一咬牙,搬起田埂邊一塊石頭,使勁往洞裏砸去。隻聽洞中傳來“啊——”的一聲慘叫,火把頓時熄滅。
嶽父心口怦怦直跳,急忙用鐵鍬鏟起泥土,將那盜洞填平踏緊,再在上麵移栽上幾株麥苗,將一切恢複原狀,瞧不出痕跡了,這才提著那一袋金銀珠寶,急匆匆來到張栓家。
張栓的妻子自然知道丈夫半夜出門幹什麼去了,正在家裏焦急等候,忽見嶽父一人回來,不由吃了一驚,就問張栓怎麼沒有回來?嶽父支吾著說不出話來。張栓的妻子一瞧他的神情,就已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盡管她跟張栓沒有什麼感情,但畢竟夫妻一場,也不禁落下淚來。
嶽父把那一袋金銀珠寶給她看了,說事已至此,南陽城是不能再待了,咱們一起離開這裏吧。張栓的妻子猶豫一下,隻得點頭同意。於是嶽父就帶著她和自己的一雙兒女,連夜離開了南陽城。幾經漂泊,最後定居在這湘鄂之邊的繡林城。
嶽父將盜墓所得的金銀珠寶變賣之後,用所獲錢財來做生意,隻十來年時間,生意便做得風聲水起,名下有了好幾間商鋪,他也成了繡林城有頭有臉的大老板。他的一雙兒女,也漸漸長大,兒子外出當兵,女兒小園嫁給了我。當年那個隨他私奔的女子,就是我現在的嶽母蘇書倩。
3
嶽父勉強振作精神,向我講述完他和張栓之間的故事,然後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會,才又開口接著說:“殺死張栓,離開南陽之後,我幾乎每天都在良心的不安和驚惶恐懼中度過。生怕東窗事發,警察找上門來,更怕張栓的冤魂化為厲鬼,前來找我索命……我來到繡林城開始做生意以後,因為全心全意都撲在了生意上,這種不安和恐懼,才漸漸淡下來,直到一個月前……”
嶽父告訴我說,大約一個多月前,他從街上走過,忽然路邊有一位算命先生叫住他說:“先生,我瞧您眉棱高起,天柱傾斜,眼前似乎便有一劫啊。”
嶽父本是靠看風水起家,算命先生這套把戲,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並未理睬。誰知那算命先生對著他的背影,又加了一句:“厲鬼討債,十年不晚;不是不還,時機未到。”
嶽父一怔,就止住腳步問:“我欠人家什麼了?又要還人家什麼?”
算命先生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嶽父聽得“殺人償命”這四個字,不由大吃一驚,想起自己殺死張栓到現在,豈不是正好十年?這算命先生算得如此準確,看來絕非凡人。當即就掏出五塊銀元塞給他,低聲道:“先生料事如神,在下佩服。還請先生施展神通,幫我化解此劫。”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忽然臉色一變,推開他的銀元道:“我泄露天機,已是不該。此劫是你命中注定該有的,我就是神仙下凡,也化解不了。”言罷起身,揚長而去。
算命先生這一番話,又撩起了嶽父心中潛藏已久的恐懼感,回到家後,當天夜裏,便做了一個噩夢,夢中果然有人向他索命……
最後,嶽父歎了口氣說:“從那以後,我就噩夢連連,幾乎每天晚上都夢見厲鬼索命。晚上失眠多夢,受到了驚嚇,白天也心神不寧,疑慮重重,總感覺到有人想要害我性命。沒過多久,我就病倒在床。你嶽母先是請來道士作法驅鬼,並無效果,後來又請了郎中來瞧病,也不見半點好轉。現在隻要我一閉上眼睛,那夢中惡鬼就會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
我做夢也想不到,一向以誠信商人麵目示人的嶽父,竟然也幹過盜墓殺人的勾當。我安慰他說:“嶽丈,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之所以做這樣的噩夢,完全是因為十年前那樁人命案,使您耿耿於懷心懷恐懼的緣故。待得時日久了,慢慢將此事淡忘,也就無事了。”
“不!”嶽父忽然抓住我的手說,“不,這不隻是做夢,我有預感,這是真的,是真的有人想要害我性命。你可一定要幫我。”
我皺皺眉頭,問:“你這樣說,可有證據?”
嶽父搖搖頭說:“證據倒是沒有,隻是我覺得身邊的人都有點怪怪的,甚至就連你嶽母也……”
我說:“這隻不過是您被噩夢所擾,產生的幻覺罷了。你想叫我怎麼做?”
嶽父說:“你是警察,一定要保護我。”
我想了一下,說:“好吧,為防意外,我跟負責在這一帶巡邏的兄弟說說,叫他們平時多留意一下任家大宅周邊的情況。另外,我下班後,也多抽時間過來看看。您放心,隻不過是做夢而已,不會有什麼事的。”
第二天,我從警局下班後,去到嶽父家。發現嶽父家裏來了一個和尚,約莫三四十歲年紀,身穿土黃布衲,左臂殘缺,隻有一條右臂,臉上布滿傷疤,鼻梁塌陷,嘴角歪斜,相貌十分醜陋。一問才知,這是一位外地和尚,法號普緣,因雲遊到此,聽得坊間傳聞,說任家大宅的主人任重遠任老板最近為噩夢厲鬼所擾,所以特地找上門來,說自己有一條玉墜項鏈,戴在身上能驅邪鎮鬼,祛病禳災。
他見我麵露懷疑之色,便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玉墜項鏈。我走近一看,隻見那一條細細的珍珠項鏈上穿吊著一隻白玉墜子,玉墜上雕著一個鍾馗像,豹頭環眼,冷麵虯鬢,凶相畢露,大有鬼神莫近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