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在地下一層。
電梯的門緩緩打開,瞬間,音樂海嘯般迎頭打來,地動山搖,把吳癡攢了一個星期的頭皮屑震得簌簌飄落。吳癡下意識的揉了揉耳孔,心想幸虧自己以前是在廚房切西瓜,要是擱這兒的話肯定要得心髒病。
安檢門前隻有遲笠一個人,耷拉著脖子,時不時打一個大大的嗬欠。這時候正好是吃夜宵的點,吳癡想遲笠又被留下看門,看來自己走後這小子的地位沒有什麼改善啊。
以前在酒吧的時候,遲笠跟吳癡最熟。這中間當然有很多的因素,不過按照人以類聚的劃分標準吳癡跟遲笠有著許多著相同點。除了兩人都是大學生,都比較怪,比較懶,比較能吃之外,就是兩人一致遭到酒吧全體員工的強烈鄙視。當然兩個人受鄙視的原因是不同的。
吳癡受鄙視是因為吳癡總是借著自己在後廚的便利開小灶,一起吃飯的時候自己的碗裏總是會漫不經心的出現幾塊大肉,這讓在一旁嚼青菜喝清湯的保安同誌們恨得牙齒咯咯響。吳癡假裝淡定的把臉埋在碗裏,不過旁邊"咯咯咯"的聲音讓他心裏一陣陣的發毛,好像那聲音不是牙齒摩擦發出的,而是自己的骨頭被人咬碎的聲響。為了緩解人民內部的矛盾,吳癡開動腦筋積極的想辦法。他自覺的留到最後一個吃飯,不是他的覺悟有了多的大到提高,而是他怕吃肉時再被別人瞧見。他還把一些快要變質了的西瓜榨成果汁,冰鎮之後拿給保安們喝。曆史的經驗一再證明,那些善良純樸的底層勞動者總是最容易受到迷惑和欺騙。於是被變質西瓜汁洗過腦的保安大叔們果然產生了幻覺,頓時覺得這孩子真懂事,懂得孝敬長輩,真是好孩子,年輕人嘛誰還不犯個錯誤不是?殊不知要不是他們嗅覺差一點,味覺鈍一點,腸胃好一點,身體壯一點,早就拉死了。
而遲笠的狀況則要複雜得多。
雖然遲笠都二十二歲了,但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一米六五左右的個頭,比吳癡還要瘦小。臉色蒼白,瘦削的臉頰上生著雀斑,眼睛總是一副無神的樣子,常常被誤認為在網吧熬了**的初中生。不知道這樣的人不在病**上好好呆著,來酒吧瞎折騰什麼。
更讓人不解的是酒吧人事部的經理王大川居然收下了遲笠。但是酒吧裏的領班誰都都不願意要遲笠,不知道他能幹什麼工作。當保安?別逗了,就他這個體格既打不了人,又不抗打。當服務員?開玩笑,就憑他臉上的那層芝麻,客人準保能少喝幾杯。打掃廁所?算了吧。且不說那些下崗再就業的大叔大媽不樂意,人家可是大學生,你讓人家大學生掃廁所?那你的腦袋跟尿鬥還有什麼區別。於是遲笠被人像皮球一樣的踢了幾個來回,又踢到了王大川那裏。這回王大川火了,把安保領班叫到自己麵前,指著遲笠說:"好,就你帶著他吧"。於是遲笠幹上了一件跟他最不相稱的工作——當保安。
以前吳癡想王大川是有多麼寧濫勿缺才把遲笠招進來啊,直到見到王大川後,吳癡才見識到這個人高馬大的名字後麵的拿破侖一般的身軀。吳癡歎了口氣,窮不幫窮誰還幫窮!
別看遲笠癡癡傻傻呆呆的一副剛踏入社會的純情無辜大學生的模樣,但是偷起懶來毫不含糊。一碰到什麼打架鬧事的場麵,遲笠都會準時尿急。到後來跟吳癡混熟了之後,再遇到情況遲笠就跟吳癡借西瓜汁喝,喝完之後就催命一樣的往廁所跑。通過這種自殘行為,遲笠為自己的臨陣脫逃找到了合理依據。其實一開始在保安隊裏誰都沒拿遲笠當回事,尿急更好省得拖累自己人。但到了後來有人就不樂意了,憑什麼拿一樣的工資,他偷懶我們幹活,人民群眾可不是好糊弄的。於是遲笠就被安排在安檢門前負責搜身,其他人都在旁邊等著看他出糗。誰都知道搜身不是一個好差事,沒帶刀具的你搜人家,人家本來就不樂意。帶刀具的你搜人家人家肯定更不樂意,說不定還給你幾下。而遲笠又屬於選擇性的臉皮厚,除了對吃飯跟偷懶有積極性外,其他時候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而且遲笠的頭發有點長,劉海時不時的就把眼睛擋住,本來膽子就小,碰到比較橫的客人就心慌的不行,手就開始亂摸,有一次竟然掏到了客人的褲襠。還好那個客人比較大度,隻是笑著問他:"小朋友,沒硌著手吧?"把旁邊一圈人笑得就要撒手人寰。
在酒吧裏女人一般是不搜身的。剛幹這一行的遲笠手比較生,又天天睡眠不足,迷迷瞪瞪,緊張兮兮,竟然把顫抖的手伸到了羅可可的身上。
羅可可是酒吧裏的老主戶,經常再淩晨一點以後過來玩,而且每次都是一個人。據說羅可可跟酒吧經理楊洪是好朋友,而且為人慷慨,每次都打很高的小費,酒吧裏的人平時都叫她羅姐,或者可可姐。在這家酒吧羅可可絕對是免檢中的免檢人物。
那天羅可可像往常一樣進門,冷不丁的一隻手就按到了她的身上。嚇得羅可可差點叫了出來,旁邊的保安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害怕羅可可跟經理告狀,那麼這個月的工資肯定會被扣不少。遲笠也感覺到了氣氛有點不對,就扒開眼前的頭發。於是羅可可的樣子便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
羅可可三十歲左右,畫著厚厚的濃妝,兩片嘴唇塗著鮮紅的唇彩。一身黑色低胸裝,兩爿足球大的肥乳隨著呼吸不停的顫動,看樣子更像是要從抹胸裏流出來的牛奶。遲笠嚇得僵在那裏,手都忘了縮回來,緩緩的抬起頭去看她。隻見羅可可齊劉海下粗重的眉毛擰在了一起,猛地一挺胸,一爿肥乳"啪唧"一下拍到了遲笠的臉上,硬生生的把他拍出兩三米遠。看到可可姐發威,旁邊的人都嚇得不行,趕緊向可可姐賠不是。
遲笠從地上爬起來,好像剛睡醒了一般一臉迷糊,大概是被拍傻了。其實遲笠當時也納悶來著,沒見她手動彈啊,自己怎麼就挨了一拳呢?突然遲笠從別人不懷好意的眼神中領略到了什麼,一抹緋紅爬到臉頰。這是遲笠蒼白的臉唯一發紅的時候。誰料正在發威的羅可可看到遲笠羞怯的表情竟然轉怒為喜:
"嗬嗬,你們這個黑心酒吧支使人家這麼小的孩子幹活,沒看到小男孩都沒斷奶呢。"
看到羅可可語氣突然轉變,旁邊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接話,隻能苦著臉朝她笑了笑。羅可可正了正抹胸,走進電梯門,屁股差點卡在裏麵。走過遲笠時,又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然後問旁邊的人這小孩叫什麼名字,旁邊的人說叫小笠。
"小麗?怪不得這麼害羞呢。"
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過頭問:"小麗是吧?"
從那時起遲笠又有了一條受全酒吧鄙視的理由:被一隻胸擊敗的男人(當然這絕對是重量級的胸)。並且遲笠開始受到了保安隊的嫉妒和排斥。
經過酒吧長時間燈紅酒綠的洗禮,以農民階級為主的保安隊已經擺脫了階級自身所具有的純潔性,被無孔不入見縫插針的資產階級腐朽思想所俘獲。不就是幹活嗎,站著幹也是幹,躺著幹也是幹,趴著幹也是幹,不幹白不幹!力氣攢多了也是浪費。於是在上班之餘的時間都自覺加入了為漫漫長夜裏的寂寞女士送溫暖的偉大奮鬥之中。不少人也因此脫貧致富,為早日實現小康社會作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貢獻。
而羅可可就是被人惦記著送溫暖的那類女性。
雖說羅可可才剛二十九歲,據說她的命太硬(或者是身體太壯,這誰知道呢?),已經克死了兩任丈夫。憑著兩任倒黴丈夫留下來的財產,她已經過上了可恥的不勞而獲寄生蟲的生活,於是也順其自然成了別人惦記的對象。但是誰曾想羅可可竟然好這口,讓遲笠這個黃毛小子占了便宜。
一連好多天,羅可可都來酒吧,而且專挑安檢門過。雖然保安領班程斌對她說,上次純屬誤會,她不用搜身。但是羅可可堅決不同意,她說她要支持一下小朋友的工作,現在像小麗這樣的大學生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