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紹義自在青州與徐秀兒見過一麵之後便再沒見過她,現在突然聽息榮娘說徐秀兒生了,一時不覺有些愣怔,過了片刻才有些不信地重複道:“徐秀兒生了?”
息榮娘不知唐紹義的震驚,笑著點頭道:“嗯,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說起來那姑娘也真是不簡單,江嫂回來和我說當時韃子崔衍領了大軍正過十字嶺,村子裏的人都躲到後山去了,麥帥留下的那個侍衛也套了車,叫江嫂和李嫂攙著徐秀兒上車,想要躲到個安全的地方去。可才走到一半,徐秀兒肚子就疼起來了。江嫂一看這是要提早生了,嚇得也不敢再走了,隻得叫那侍衛將車趕到路邊的溝裏,找個隱蔽地方藏了,和李嫂給徐秀兒接生。韃子大軍很快就從後麵過來了,眼瞅著就要到了江嫂他們那兒,江嫂隻想著這回可完了,韃子聽見有人聲必然會下來看的,可沒想著徐秀兒聽說韃子來了,愣是咬緊了牙關一聲沒吭!韃子大軍在江嫂他們頭頂過了足足多半個時辰,徐秀兒嘴唇都咬爛了,身上汗濕得跟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可卻是一聲也沒叫過,直把江嫂他們都看驚了。”
一旁坐著的唐紹義已是聽得呆了,徐秀兒分明還是個未嫁的姑娘,怎會突然就生了孩子?
息榮娘不知唐紹義的心思,隻當他也是吃驚於徐秀兒的硬氣,抬眼看了一眼唐紹義,想了想,又故意問道:“唐大哥,徐秀兒可真的是麥帥的妻室?我聽人說她就是徐先生的侄女,麥帥怕她有危險才一直隱瞞她的身份的,可是真事?如若真是這樣,徐秀兒這樣的女子倒也算能配得上麥帥了。”
唐紹義卻是未答,他心神還處在徐秀兒生子的震驚之中,甚至都未將息榮娘後麵的話聽入耳中。他雖是個未婚男子,可卻也知道女子要十月懷胎才能生子的,如此算來,徐秀兒絕不可能是在離開青州之後嫁人生子的,那孩子隻能是在豫州或者是在豫州來青州的路上有的,再聯想到徐秀兒在青州不告而別的舉動……唐紹義猛地站起身來,大步向外走了去。
息榮娘一時愣住,待反應過來忙跟著追了出來,卻遠遠看見唐紹義竟是直奔阿麥的中軍大帳而去了。息榮娘不知唐紹義為何突然如此反應,遲疑片刻後還是跟了上去,卻在大帳外被親衛官張士強截住了。
張士強說道:“元帥與唐將軍正在議事,不容他人打擾。”
息榮娘俏臉一沉,雖是不信,可卻終究不敢硬闖,便隻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了。待她身影遠去,張士強臉上才露出些得意的笑容,回頭看一眼阿麥的大帳,又往遠處走了幾步,站在其餘親衛旁邊一同守起大帳來。
大帳中,阿麥替唐紹義倒了杯茶端到案邊,輕聲道:“我也不知道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我見秀兒不願提此事,便也沒問。”
唐紹義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可語氣中卻透出隱隱的殺氣,“他日找出這人來,定要剮了他與徐姑娘泄恨。”
阿麥想了想,低聲說道:“我卻覺得秀兒是願意給那人生孩子的。”
唐紹義微微皺了眉頭,不解地看向阿麥。
阿麥徐徐解釋道:“若是不想生,早就想法打了胎了,可她卻寧可與我們不辭而別,自己獨身一人藏到荒僻之處生這孩子,足見她是想要這孩子的。隻是這孩子父親的身份不能向我們說,又或者是這孩子的父親本就和我們是敵對的,所以才迫得她做出如此選擇來。”
唐紹義本就心思敏捷,聞此心中一動,不禁問道:“你是說這孩子的父親是北漠人?”
阿麥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從豫州回來後,我曾叫人搭救石將軍的家眷,問過秀兒的事情,石府的人說秀兒很早便被石將軍送出府了,去了哪裏卻是不知。後來我在山中遇到秀兒,便將前後事情都想了個遍,猜她在豫州時可能是潛入某個北漠將領的府中做細作了。”
唐紹義聽了沉默良久,忽地抬頭問阿麥道:“就像你與常鈺青?”
阿麥微微一怔之後,便緊緊地抿起了唇。
唐紹義也已察覺到自己的失言,避開了阿麥的視線,訥訥道:“是我……失言了。”說了便有些慌亂地從椅上站起身來,借口要去巡營向帳外走去。
阿麥卻突然喚住了他:“大哥!”
唐紹義腳下一頓,停在了帳門處,卻沒回身,沉默了片刻,隻是問道:“什麼事?”
阿麥遲疑了一下,正欲開口時卻聽得張士強從帳外稟道:“元帥,張將軍與白將軍俱都到了。”
阿麥便把已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唐紹義也轉回身來,走到帳中坐下。阿麥看了唐紹義一眼,衝著外麵喊道:“都叫進來吧。”
張士強打起帳簾,張生與黑麵一同從外麵進來,跟阿麥與唐紹義一一見禮完畢後,黑麵老實不客氣地揀了把椅子坐下了,張生卻是向後退了一步坐到了唐紹義的下手。
阿麥又叫人去請徐靜過來,然後問黑麵:“可都安排妥當了?”
黑麵點頭道:“老莫那兒已經詐敗引著傅悅往南來了,新軍的火銃營和火炮營都已到位,隻等著周誌忍到了。”
阿麥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徐靜也來了,見將要參加陵和會戰的幾員江北軍將領俱都齊聚,不由得捋著小胡子笑了一笑,玩笑道:“諸君名留青史的時刻就要到了。”
阿麥想的卻要更多一些,沉吟道:“隻怕周誌忍太過老奸巨猾,不肯和我們在這裏決戰。”
阿麥擔憂的不是全無道理,她江北軍雖已是將周誌忍幾路大軍吸引至此,可周誌忍不同於崔衍的莽撞魯直,也不像常鈺青那般血性好戰,他若是看穿阿麥有意要與他在陵和決戰,怕是有可能避而不戰。萬全之策就是想個法子叫周誌忍不得不戰!
阿麥憂慮了沒兩天,法子還沒想出來,便不用想了。
九月底,南夏阜平水軍突然全營出動,攻向泰興。緊接著,理應還在嶺南平亂的十數萬南夏大軍卻突然出現在宛江南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渡江北上,一路圍困泰興,另一路卻徑直繞過泰興,進逼豫州。
消息傳到江北軍,阿麥與徐靜等人震驚之後俱是大喜。陳起將大部分兵力俱都投到了青、冀兩州的戰場上,征南大營行轅正是空虛時候,如此一來,周誌忍再也沒時間和江北軍耗下去了,隻能選擇盡快與之決戰。
果不其然,周誌忍幾路大軍迅速合攏,欲將江北軍圈在陵和。阿麥沒再給他時間,不待周誌忍大軍合圍便與之開戰,陵和會戰終於拉開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