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嗜血 噩夢 雌雄(3 / 3)

徐靜從外麵洗了臉回來,瞥了一眼阿麥手中的褲子,問:“誰給的?”

阿麥高興地答道:“是唐大哥讓送過來的,這下好了,總算不用穿一條腿的褲子了。”

“唐紹義?”徐靜挑著眉毛問。

阿麥點了點頭,先把褲子放在一邊,打算等軍醫來給她的傷口換過藥之後再穿上這條褲子。徐靜撇著嘴笑笑,譏諷地說道:“你們關係倒好,都成了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了。”

阿麥一怔,不解地看著徐靜。

徐靜眨了眨小眼睛解釋道:“軍中物資匱乏,普通士兵的軍裝隻配了夾褲,隻有校尉以上的軍官才在夾褲外麵又多了一層單褲,一是為了保暖,二是為了美觀。這次出征,軍中不許士兵帶一點多餘的東西,所以每個士兵也就是穿了一身軍裝。你說你這條夾褲是哪裏來的?十有八九是唐紹義把他裏麵的夾褲給你脫下來了。你要是不信,就去翻翻他的褲腳,定是隻剩下了一條單褲。”

現在已是初冬,野外行軍,又是馬上,隻穿一條單褲可想而知,更何況唐紹義連披風都留給了她,被冷風一吹滋味定不好受。阿麥一時沉默,思量了一下便叫人把披風給唐紹義送了回去,捎話給他說車中用不著披風,還是給他用吧。

軍醫過來給阿麥換藥,解開繃帶後發現她的傷口竟然愈合很快。這樣的外傷,沒有發燒已經是幸運的了,誰也想不到隻短短兩天的時間,竟然都要結痂。軍醫看阿麥的眼神都滿是驚奇,跟看怪物似的,說如果照這個速度,再有幾天阿麥的行動就不成問題了。

阿麥又驚又喜,徐靜也不由多看了她幾眼,高深莫測地笑道:“天意,此乃天意。”

大軍回去時的速度比來時慢了幾倍,幸好有繳獲的北漠的糧草,所以雖沒有什麼送糧隊前來,可大軍吃喝並不成問題。阿麥在徐靜車中養了幾天,腿傷已經好了大半,坐車途中也不甚枯燥,徐靜雖然難伺候,可對她卻著實不錯,她問了些軍事上的問題,他都一一解答了。

可惜好日子沒過幾日,很快徐靜就有些不耐煩起來,阿麥覺得他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心情有些焦躁。

又過了兩日,阿麥的腿傷已是大好,便不願再和徐靜坐車。她的戰馬早已死在野狼溝,軍中更是沒有多餘的馬給她,如果下車就隻能和士兵一起步行了。徐靜這兩天心情明顯不好,聽阿麥說要下車,翻了翻白眼,不陰不陽地說道:“阿麥,你可要想清楚了,好好的騾車不坐,非要去練腿?小心傷口迸裂了,你就美了。”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翻白眼這樣的動作了,如今做來,阿麥竟感到有些親切,仿佛回到了兩人同去青州的路上,那個時候徐靜總是愛衝她翻白眼,用這種不陰不陽的語調和她說話。

阿麥笑了笑,突然伸手拍了拍徐靜的肩膀,不顧他的驚愕,跳下車去。她決定先去商易之那裏報到,畢竟她還算他的親衛,現在傷好了,自然應該先去主帥那裏說一聲。現在已過晌午,大軍已經停了下來,各營的軍士正在搭灶造飯,阿麥一路走過去,遇見的士兵均是很恭敬地站起身來向她行禮。她心中詫異,也不好去問人家為什麼向她行禮,隻得壓下心中的疑問,麵色平靜地一一點頭回禮。

張生正領著兩個親衛在燒火做飯,見阿麥過來很是高興,把手裏的柴火往旁邊的親衛懷裏一丟,湊了上來打招呼,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阿麥,再叫阿麥已然不合適,可不叫阿麥叫什麼呢?她現在還沒有官職,不能稱呼為“大人”。叫麥大哥?也不合適,這人分明沒有自己大。張生嘴巴合了合,便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阿麥,你怎麼過來了,腿傷都好了?”

“不礙事了。”阿麥說道,轉頭掃了一眼四周。

張生見阿麥的神色知道她在找商易之,笑了笑說道:“你找將軍?他說去前麵看看呢,一會兒就回來了,你等一會兒吧。”

阿麥不好意思地笑笑,點了點頭,見張生又過去做飯便跟了過去蹲在灶邊,隨意地說道:“張大哥,我幫你燒火吧。”不想張生卻連忙擺手說道:“可不敢稱大哥,你要是不介意,叫我老張就好。”

阿麥聯想到一路上的情景,動作一滯,抬頭很無辜地看著張生,問道:“張大哥這是如何說話?阿麥心裏不明白。”

張生聽阿麥這樣說,沒有接她這個話茬,隻是瞥了一眼四周,湊過來小聲問道:“阿麥,你那日在野狼溝真的砍了那麼多的韃子?”

“多少?”阿麥不解。

“軍中傳著你那天一共砍了二十三個韃子,都傳瘋了,你現在可是咱們軍中頭號的英雄好漢,任誰聽了都得伸大拇指。連名號都有了——玉麵閻羅,據說是遇人殺人,遇佛弑佛。”

阿麥聽傻了,一時無語,呆呆地拿著根樹棍子忘了往灶中添。她隻不過是在徐靜的車上歇了幾天,沒想到自己已經成了南夏軍中的英雄人物。砍了二十三個?雖說她並不記得自己到底殺了多少北漠人,可絕對沒有達到二十三這個數。二十三?這些人也真敢傳,還有零有整,他們當北漠人是什麼?大白菜嗎?那麼容易砍?還有,為什麼要叫“玉麵閻羅”?閻羅也就閻羅了,幹嗎還要加上“玉麵”兩個字?

“哎?”張生見阿麥半天沒動靜,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阿麥這才醒過神來,衝著張生勉強地笑笑,“張大哥,不瞞你說,韃子我是砍倒了幾個,可翻一番也到不了二十三個啊。”

“噓!”張生見阿麥竟然把實情都告訴他,定是真把他當作了好兄弟,心中隻覺感動,便實心實意地為阿麥打算起來,當即趕緊製止了阿麥,壓低聲音說道,“阿麥,你這人太實誠了,這樣的話怎麼能隨便說?這正是你揚名立萬的機會,哪有傻得自己去說破這個的啊。”

阿麥神色有些猶豫,看樣子還想再和張生爭辯幾句,剛伸了脖子要說話,就又聽張生說道:“就算以後有人問起,你隻要但笑不語就行了,不承認也不否認。”

見張生是一片好心,阿麥也隻好點頭。心道我對二十三這個數沒什麼意見,我隻是對“玉麵閻羅”這個名頭有意見。她正低頭琢磨著,突然身後響起商易之的聲音,“張生,飯熟了沒有?快點拿過來。”

張生應了一聲,連忙把鍋裏焐著的飯菜拿了出來。商易之的飲食很簡單,是和士兵一樣的雜麵饅頭,唯一多的東西就是那一小碟鹹菜了。阿麥跟著張生站了起來,轉回身去衝著商易之行禮道:“將軍。”

“阿麥?”商易之神色平淡地掃了她一眼,就著侍衛倒的水洗了一下手,很隨意地問道,“傷都好了?”

“都好了。”阿麥弓了弓身說道。

商易之又問道:“聽說你砍了二十三個韃子?”

阿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還沒想好是否要向商易之說實話,就聽見他徑自接著說道:“軍中有法:凡兵士者,得敵五首,升為什長;得二十首以上盈論,隊正什長賜爵一級。你雖算是我的親兵,可還是應該按照兵士算,所以理應升到隊正一級。”

商易之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過你卻是不遵軍令私上戰場,按律該斬。我軍以治為勝,賞罰分明,看在你立了大功的分上可以不殺,但卻不能不罰,所以就先降去一級,做個什長怎麼樣?可有怨言?”

阿麥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聽商易之問,連忙小心地回答道:“阿麥毫無怨言。多謝將軍不殺之恩。”

商易之見阿麥一身緊張,挑了挑嘴角,說道:“那就好,陸剛兒那正好缺了個什長,你去找他補上吧。人你都熟,也好做事。”

阿麥連聲應諾,見商易之開始低頭吃飯,沒有再理她的意思,忙又告了個罪退下去了,打算先回去和徐靜說一聲,然後再去陸剛那裏報到。她猜不透商易之的心思,更不知道他為何要對她做這種明升暗降的事情,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隻是一想到又要回到那步兵營裏去,阿麥就覺得有些發怵,但幸好這回不再是最底層的士兵了,什長雖然是最低的軍官,但好歹也帶了個“官”字,情形總不會太壞。

還沒走到徐靜車前,阿麥就聽見前麵一陣騷動聲,隻見一騎軍士從遠處飛奔而來,竟不顧在大營之中,一個勁兒揮鞭催馬,直奔商易之的中軍而去。阿麥眉頭一皺,“馳騁軍中”是犯了軍法的事情,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那名騎兵如此心急。

徐靜正在車外吃飯,也看見了那名騎兵縱馬而過,他站起身來愣了愣,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突然就把手中的饅頭往地上一扔,疾步向商易之那裏走去。

阿麥剛好回來,跟徐靜撞了個正著。“先生!”阿麥叫道。

徐靜哪裏還有心思搭理她,隨手擺了擺手,理都沒理她,頭也不回地離去了。阿麥看著徐靜離去的方向發呆,似乎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雖然剛才徐靜走得匆忙,可她卻沒在他臉上看出一絲驚慌的表情,反而是眼露精光,像是等了很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阿麥自嘲地笑笑,她現在隻是一名最低級的軍官,軍中大事哪裏有她參議的份兒,還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她笑著搖了搖頭,和徐靜身邊的侍衛說了幾句,給徐靜留了個話便去步兵營報到了。

陸光看著去而複返的阿麥,臉上的神色複雜至極,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小子為什麼又要到他的步兵營落戶?阿麥不是將軍的小心肝嗎?阿麥不是剛立了大功嗎?阿麥不是被稱作“玉麵閻羅”嗎?從哪方麵講,阿麥也不應該來他陸剛這裏啊,而且還隻是一個小小的什長,這讓他怎麼對待?當普通的什長對待,可阿麥一點也不普通啊。當少爺一樣供起來?可他也沒這供人的桌子啊。

阿麥似笑非笑地看著陸剛,見他滿心的迷惑與為難都堆在臉上,恭敬地笑道:“陸大人,阿麥來您這兒報到了。”

陸剛稍有些呆滯地點了下頭,“哦,過來了。”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甚是為難地看了看阿麥,試探地問,“將軍那裏心情又不好?”

陸剛加了一個“又”字,上次商易之心情不好把阿麥塞到了他的營中,作為小兵的阿麥就禍害了他一個驍勇善戰的隊正,如今商易之又把升為什長的阿麥送到了他這裏,這小子又要毀誰呢?陸剛心裏甚是迷惑,自己打仗勇猛,做事小心,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將軍呢?什長這樣的小芝麻官,且不說整個南夏軍中,就連他們青州軍裏都是數以千計的,一軍主將的商易之真的閑到如此地步嗎?

綜合以上因素,陸剛怎麼也想不出阿麥又落戶到他營中的真實意圖,到最後隻能歸結為這小子又惹了將軍不高興,所以就又被流放了,可不知道阿麥這次會被流放多久。陸剛是真不願意再把阿麥放入他的軍中,萬一要是再惹了事,這殺又殺不得,罰又罰不得,這不是給他請了個爺爺來嗎?他有心把阿麥放在自己身邊看著,可又想這人已經是將軍身邊的親衛,再讓阿麥做自己的親兵,將軍心裏會怎麼想?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陸剛看著阿麥,心思千回百轉,百般為難湧在心頭。想他陸剛也是沙場上的一員猛將,麵對成千上萬的韃子他都沒怕過,可看著麵前這個身材瘦削、麵容俊美的少年,他著實是為難了。

阿麥看著陸剛也是心思轉動,見他臉上的兩條粗眉都快擠到了一起,略微思量了下回答道:“阿麥不敢妄言將軍的事情,將軍這次讓阿麥來大人軍中,可能是想讓阿麥來曆練一下。請大人不要為難,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陸剛咂了一下嘴,在原地搔著腦袋轉了幾圈,終於下定了決心,轉回身對阿麥說道:“我不方便把你留在身邊,這樣吧,阿麥,你還是去營裏吧,還是去原來的四隊,反正那裏的隊正你也認識,你去過的那什,原來的什長在野狼溝戰死了,你去頂他的缺吧。”

阿麥聽到那個有著紫紅臉膛的粗壯漢子死在了野狼溝,心中不禁惻然,抿著唇點頭道:“一切聽大人吩咐。”

陸剛見阿麥倒也好說話,便叫人領著阿麥去營裏,送阿麥過去的是個十五六的少年,聽說她就是玉麵閻羅阿麥,一路上又是崇拜又是畏懼地不停偷瞄。阿麥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別扭,好容易到了四隊隊正那裏,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隊正姓李,並不像陸剛那樣知道那麼多的事情,人也有些心計,知道阿麥曾和二隊的隊正起爭執甚至還把人給殺了,結果就隻被打了二十軍棍,可見這小子必定有一些背景,所以現在見阿麥突然到他手下來做個什長,他也不多問,隻是領著阿麥去了第八什。

野狼溝之役,殺北漠兩萬多人,可他們自己也付出了將近一萬人的代價,其中步兵營中損失最為嚴重,大多數的步兵營都已經被打殘打缺,陸剛的這個營還算是好的,可即便如此,阿麥原來的那個什,也有三名士兵把性命丟在了野狼溝,現在隻剩了七人。

王七等人見隊正領來的新什長竟然是阿麥,都又驚又喜地看著她。那李隊正簡單地說了幾句便離去了,王七等人立刻圍了過來,王七驚訝地嚷嚷道:“阿麥,你怎麼又回步兵營了?做將軍的親衛多威風啊,就是給個隊正也不換啊!”

有人偷偷地扯王七的袖子,讓他說話注意點,怎麼說阿麥現在也是什長了,算是他們的長官了。王七甩了那人的手,沒好氣地叫道:“扯什麼扯?阿麥又不是外人,這是我兄弟。”

阿麥見狀笑了笑,對著那個扯王七衣服的人笑道:“劉大哥,沒事,咱們都是自家兄弟,以後沒有那麼多的事。”

被阿麥稱為劉大哥的人訕訕地點頭。王七得意地笑了笑,又和阿麥說道:“我們都聽了你的事跡了,咱們兄弟都替你高興,出去了說我以前是睡你邊上的臉上都有光。阿麥你真牛,看不出你這小子這麼狠,砍了二十三個韃子,我一想到這個,就覺得以前和你打的那一架也值了。”

阿麥記著張生的囑咐,隻是笑而不語,靜靜地聽王七等人在那裏興高采烈地討論,幾個人說了會兒便說到了野狼溝之戰的慘烈上,兩萬步兵陣對兩萬天下無雙的北漠騎兵,現在想起來腿肚子都還打戰。

阿麥想起了那個說話粗聲粗氣的什長,低聲問道:“什長,他……怎麼會……”

一提什長,眾人臉上都籠上了層悲傷,沉默了下來。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張二蛋眼圈紅紅的,澀著嗓子說道:“什長……是為了救我才……”說著嗓子便哽住了,低下頭一個勁兒地抹眼眶。

“二蛋!你他媽哭有什麼用!”王七衝著張二蛋的腦袋扇了一巴掌,氣呼呼地罵道,“知道什長是為了誰死的,那就爭氣點,以後多他媽砍幾個韃子,替什長報仇,光他媽知道哭。我看你別他媽叫二蛋了,你叫軟蛋算了!”

有人在旁邊對阿麥解釋,說什長本來沒事,後來追擊北漠韃子的時候,由於二蛋是新兵,看到戰場上頭飛血流的嚇得有些傻了,驚慌中被地上的一具屍體絆倒了,當時腿軟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什長不願意拋棄自己的士兵,過去拉他,光顧著砍麵前的韃子了,卻被後麵的韃子捅了一刀……當時張二蛋就那麼癱在地上,如果他能站起來,如果他能護住什長的背後,什長是死不了的。

那人瞥了眼張二蛋,眼裏滿是鄙夷,輕聲說道:“什長閉眼前有交代,說不要為難張二蛋,他隻是歲數小,沒見過殺人,等以後就好了。”

張二蛋也不回嘴,緊緊地抿了唇,倔強地抬起頭來,任王七打罵,隻是用袖子狠狠地擦自己的眼淚。

阿麥想不到那個上來就給他們下馬威的什長竟然是這樣一個漢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敬佩。她上前幾步,拉開王七,用雙手用力地握住張二蛋的肩膀,沉聲說道:“你的命是什長用命換下的,哭沒有用,隻有好好活下去,才能告慰什長的在天之靈。”

她環視了一下眾人,大聲說道:“不光是二蛋,還有我們,我們都得好好地活下去,多殺韃子,為什長報仇,為我們死去的兄弟報仇,為我們南夏被韃子禍害的百姓報仇!”

阿麥伸出了手放在半空中,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阿麥,從今以後願和各位兄弟同生共死,榮辱與共,如果哪位兄弟肯相信我阿麥,就請把手搭過來。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異姓兄弟,我願用性命去換任何一個兄弟的性命,也信每一個弟兄都能與我生死與共!”

說完,阿麥目光堅毅地看著大家。有的人眼中有遲疑,可更多的卻是堅毅,被熱血激起的男兒豪情!王七最先把手用力地握在了阿麥的手上,然後便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最後隻剩下了張二蛋一人,眾人都看向他,王七更是對他怒目而視,阿麥鼓勵地看向他。他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忍住了眼中的淚,把手也搭了上來,張嘴說道:“我,我——”他卻說不下去了,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阿麥推了下他的腦門,笑道:“還真是個小孩子!”

眾人哄然而笑,張二蛋更不好意思,臉憋得又紅又急,可眼淚卻偏偏還不聽話,一個勁兒地往下流著。

阿麥又詢問什長的家中情況,得知他是青州人氏,三十多歲了還沒有娶親,家裏隻有個老娘,指著他的那點軍餉過活。阿麥也不禁有些黯然,和眾人商量了什長的老娘由大家來養。以後也是如此,萬一誰要是不幸犧牲了,那麼他的家人也都是第八什的所有人共同供養。

眾人說了半天的話,早就過了休息的時間,卻一直不見中軍擊鼓集合,大家不禁有些奇怪,阿麥心中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卻沒說什麼,隻是讓大家先就地休息,等待軍中命令。

果不出阿麥所料,軍中的確是出了大事。

夏盛元二年,野狼溝之役,麥帥初露鋒芒,斬敵二十又三,升為什長,入青州軍步兵第七營第八什。是時,經野狼溝之戰,什中尚存壯士七人,皆服麥帥。後經諸役,七士均奮勇殺敵,麥帥與之以兄弟相稱,甚親厚。及天下定,成祖立,七士隻存二人矣。世人惜之敬之,尊為“七猛士”。

——節選自《盛元紀事·七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