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趙王的昏聵一如既往,他隻盯著侄孫的皇位垂涎三尺,渾然不覺耳邊刀斧聲霍霍作響。一盤好棋就這麼被他走成死局。
齊王的檄文引爆了中原,響應最迅速堅決的是武帝的兩個兒子,成都王與常山王。
成都王其實早有準備,他此前招降納叛,網羅趙王的仇人,一直在積極地進行戰備。齊王的使者到達鄴城,成都王向他的謀士、時任鄴城令的範陽人盧誌問計,盧誌想這還用考慮嘛?趙王奪去的可是你們兄弟的天下,他鼓勵成都王起兵響應。
這話大合成都王心意,成都王當即拍板響應齊王,去洛陽救他那個傻哥哥。
成都王於是點起三軍,同時通告天下。羽檄所及,莫不響應,兗州刺史王彥、冀州刺史李毅隨即率兵響應,並將兵權交於成都王統一指揮。
成都王任命鄴令盧誌為左長史,頓丘太守鄭琰為右長史,黃門郎程牧為左司馬,陽平太守和演為右司馬;任命王彥、李毅、督護趙驤、石超等為前鋒,揮師西進。
一路上不僅沒遇抵抗,反而不斷有地方軍隊加入進來。成都王的大軍高歌猛進,駐紮在殷商的古都朝歌。
朝歌位於洛陽東北,寬廣的黃河從兩城之間奔騰而過,黃河兩岸百餘裏是當年楚漢爭霸的古戰場,有天下糧穀的集散地,號稱“天下糧倉”的敖倉;還有險峻的汜水關,汜水關的名頭也許不夠響亮,它的另外一個名字叫虎牢關,號稱“天下雄關第一”,到了秦末,它又易名為成皋關,劉邦與項羽曾在此酣戰良久。
駐紮在朝歌的成都王大軍據說已經達到二十萬,旌旗綿延數裏,聲勢浩大,同時散兵遊勇不絕如縷,從四麵八方輻湊而來。
常山王司馬乂的力量比較弱小,他九年前受胞兄楚王的連累,由長沙郡王貶為常山縣王,被趕到北方冀州常山郡,手中無權無兵,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當齊王勤王的消息傳來,常山王手中隻有三千常山國衛兵,不過他幾乎未假思考就決定響應,理由與成都王相同:天下者,我們兄弟的天下,豈容外人染指!
常山郡與趙國毗鄰,這是趙王的老巢。常山王要奔赴鄴城,必經趙國。常山王一路招降,不降則戰,趙國房子縣令稱兵踞守,常山王就攻破房子,殺縣令過境。
等常山王抵達鄴城,成都王已經出發西進。常山王在鄴城斬殺了朝廷派來監視他的常山內史程恢和他的五個兒子,然後一路向西去追趕著成都王。
與成都王、常山王的決然態度不一樣,南部荊州的新野公司馬歆收到齊王的傳檄之後一時不知所從。成都王已經擂鼓勒兵鼓噪而發,新野公還在襄陽城內猶豫不決。
新野公司馬歆是扶風王司馬駿的兒子。趙王是司馬歆的親叔父,也是他的伯樂,司馬歆在武帝太康年間出仕,十餘年來,他一直在洛陽擔任散騎常侍這種可有可無的閑職。趙王篡位之後,任命他為南中郎將,主持荊州軍事。
論親疏論恩情,司馬歆似乎應該毫不猶豫地站在趙王這一邊,司馬歆的親信王綏也是這麼勸他:“趙親而強,齊疏而弱,公宜從趙。”
王綏隻說對了一半,論血緣關係趙王親齊王疏這個不假,但說論實力趙王強齊王弱則未必。現在的局勢不是趙王與齊王一對一較量,而是趙王在挑戰全天下的忠誠心。說“忠誠心”其實也是表相,名在利先,有了“忠臣”之名自然就會得到作為忠臣的犒賞,趙王其實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著,給天下人提供了一個做忠臣的機會,一個重新劃分利益的機會。
當時已經有許多人聞聲而動,對趙王群而攻之。豫州、兗州、冀州、並州都舉起了勤王的旗幟,從南到北,形成了對洛陽的半包圍。趙王的處境即使說不上岌岌可危,也不太樂觀。
姑且不去預估戰場上的勝負,魏晉以來,淮南地區一直是國家最重要的產糧區,淮南、江南產出的稻米等作物都是通過漕運抵達洛陽,漕運路線是由淮水入汴水,北上進黃河,再溯流西進入洛水。其中關鍵的汴水這一段就在兗州境內,漕運路線如果被切斷,不出三個月,洛陽就得人吃人。
所以孰強孰弱還真不好說,而騎牆又不行,因為新野公的南中郎將官職是趙王任命的,屬於偽職。他如果袖手旁觀,隻有死路一條。趙王勝了,會說他首鼠兩端;而齊王勝了,又會說他附逆,因此新野公必須做出選擇。
新野公召來僚屬商議,參軍孫詢當眾反駁王綏:“趙王凶逆,天下當共誅之,何親疏強弱之有!”聽者紛紛點頭,新野公於是下定決心,把寶押在齊王那一邊。
新野公派孫詢北上豫州去聯絡齊王,齊王大喜過望,給予孫詢相當高的禮節,並且握著他的手說:“使我得成大節者,新野公也。”
齊王的喜悅並非做作,新野公的態度對他至關重要。
豫州在洛陽東南、荊州的東北,如果荊州倒向趙王那邊,齊王就會麵臨南北夾擊的危險。以齊王的軍事實力,一對一與趙王單挑尚且力不從心,如果被夾擊那是必死無疑,神仙都難救。齊王最擔心的應該就是腹背受敵,如今新野公雪中送炭,怎麼不感激涕零。
齊王知道,新野公作出如此決定是不容易的,因為當時荊州的最高軍事統帥並非新野公,而是假節鎮襄陽的平南將軍孫旂。
孫旂與孫秀合族,趙王給他全家加官進爵,孫旂還獲得了開府儀同三司的殊榮,他有四個兒子在洛陽擔任要職,因此孫旂一家被視為趙王的不可動搖的死忠。新野公要投向齊王,首先就要對付一城之內的孫旂。
新野公如何對付孫旂,掌握襄陽兵權,此中細節已經無法深考,《晉書》上說其實孫旂一家內部並非一條心,孫旂本人就是反對依附趙王的,他曾經派小兒子孫回赴洛陽,責備大兒子孫弼等人利令智昏。但是子大不從父,孫弼等人置若罔聞,老父親孫旂躲在家裏大哭了一場。由此可以料想,孫旂的態度應該是比較消極的,他很可能並沒有與新野公爭權。但是這個消極的態度並沒能救得了他的命,趙王垮台之後,孫旂的下場是“夷三族”。
趙王篡位期間各藩鎮勢力分布圖
整個勤王過程,新野公並沒有直接參與對趙王軍隊的作戰,保證後院不起火,這是他對齊王的重要貢獻。
所謂“後院不起火”,並非僅僅指孫旂,當時齊王的背後有兩支軍隊,除了襄陽駐軍,另一支軍隊駐紮在漢水上遊的宛城,統帥是孟觀。
孟觀在元康元年幫助賈皇後消滅楊氏,成為賈皇後的心腹,升官為積弩將軍,封為公爵。元康六年關中大亂,鮮卑、羌、氐一時俱反,氐族人齊萬年甚至被擁立為皇帝,建立偽政權。
朝廷先後派兵鎮壓,梁王、趙王先後臨危受命,卻全都铩羽而歸,史上有名的回頭浪子周處也在平叛期間陣亡。元康八年,孟觀受命赴關中收拾亂攤子。孟觀確實是一良將,僅用數月就生擒齊萬年,平定關中。此後轉任東羌校尉,征拜右將軍,因此遠離洛陽中樞,沒有參與誅殺賈氏的兵變。趙王篡位後,任命孟觀為安南將軍,假節監沔(注:沔水,即今日漢江)北諸軍事,鎮宛城。
孟觀其實有充分的理由來反對趙王,因為他的兒子孟平是淮南王的前鋒將軍,在淮南王事件中戰死於洛陽街頭。事後孫秀謊稱孟平死於淮南王之手,還追贈了一個“積弩將軍”的官銜以示籠絡。
孟觀也許確實不知道兒子的死狀,所以齊王起兵之後,他也一直在左右搖擺。勤王的隊伍風起雲湧,越來越多,不時有人來勸孟觀響應。
但是孟觀這人迷信,他自認為懂天象,觀察了幾天之後。孟觀發現,天上對應皇帝的“紫帝星”並無異動,由此他認為勤王不會成功。孟觀於是做出愚蠢的決定,兩不相幫靜觀其變,在名義上他依舊承認是趙王的臣子。
如此一來,孟觀也成為齊王身後的一顆炸彈,但是有了新野公,這顆炸彈失去了威力。因為宛城也夾在襄陽與許昌之間,新野公是孟觀身後的一顆炸彈,令孟觀不至於輕舉妄動。
而齊王得以騰出手來,一心一意對付從洛陽趕來的禁軍。三、 叵測的觀望者
中原即將爆發大戰,北方幽州薊城的王浚卻在擁兵觀望。
一年前,時任東中郎將的王浚與劉振、孫慮等人合謀,在許昌殺害了湣懷太子。賈皇後論功行賞,將王浚轉任為寧北將軍,兼青州刺史,不久又升一級,轉任寧朔將軍、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
王浚到薊城不久,洛陽發生兵變,賈氏垮台,劉振、孫慮等人被滿門抄斬。王浚暗叫僥幸,假設他當時身在洛陽,必定也已經橫屍街頭;幽州與洛陽有千裏之遙,朝廷若不是鞭長莫及,肯定會將他捉拿問罪。從那時起,王浚就產生了挾兵自重的念頭。
幽州是從周朝沿用下來的古地名,偏居東北隅,疆域最大的時候,包括今日的山西省東北、河北省北部、遼寧省南環渤海那部分,還有朝鮮半島的北部。東漢末年,稱據幽州、冀州的軍閥公孫度劃出幽州東部五郡,另立為平州。平州的範圍是遼東半島與朝鮮半島的北部,人跡稀少,《晉書》上說僅有一萬八千一百戶。後來魏、晉兩朝沿用了這種劃分(見第一章西晉全境地圖)。
幽、平兩州向來都是漢人活動範圍的邊緣,是極北荒涼胡狄雜居之處。在春秋戰國時期,此處有山戎、東胡、匈奴,後來匈奴吞並了東胡,山戎被逐漸漢化、消融掉。此處與大漠聯成一片,成為匈奴與漢人僵持、爭奪的地盤。
兩漢時期,匈奴接連遭到漢人重創,四分五裂,逐步向西遷徙退出漢人視野,遺留下來的匈奴殘部緊緊依附於漢人朝廷。到了東漢,東胡的後裔,鮮卑人開始興起,逐漸占據了匈奴人的故地。東漢桓帝時,鮮卑諸部落在傑出首領檀石槐的領導下結成聯盟,但是檀石槐一死,鮮卑各部又瓦解星散。
鮮卑的勢力西起西域、東至遼東,分為西部鮮卑、中部鮮卑、東部鮮卑三大塊。到了晉初,幽州北部與平州受到東部鮮卑的極大威脅。
東部鮮卑又以宇文氏、段氏、慕容氏三個部落最為強盛。慕容鮮卑的活動區域最為偏遠,在武帝朝,慕容鮮卑首領慕容廆多次試圖染指遼東、遼西,但是在晉朝廷的打擊下始終沒有得逞。
王浚主持幽州軍事之時,慕容廆正在韜光養晦,而宇文鮮卑與段氏鮮卑則正如日中天。王浚於是偷偷與兩個鮮卑部落修好。在此期間,中樞洛陽一直亂糟糟,政變、兵變不斷,無暇顧及他的異常舉動。齊王與成都王的檄文先後傳到薊城,王浚勒令境內按甲寢兵,任何人都不得妄動。
成都王因此對王浚相當不滿,隻是一時無力實施懲戒,隻好先咽下這口氣,但也記下了這筆賬。
所謂山高皇帝遠,東北的王浚在觀望,西北關中的河間王司馬顒也在騎牆。
河間王的態度其實很關鍵,當時環繞洛陽的豫州、兗州、冀州、並州、荊州都已旗幟鮮明地反對趙王,如果河間王掌握之下的雍州、秦州也加入進來,那麼洛陽就徹底被圍死了。萬一趙王軍事失利,根本沒有戰略縱深。
河間王與惠帝的關係比新野公司馬歆還要疏遠,新野公好歹還是宣帝司馬懿的孫子,河間王則是司馬懿弟弟司馬孚的孫子,可以說是宗室疏族中的疏族;河間王的平西將軍一職也與趙王無關。河間王兩無牽掛,所以他選擇立場的唯一標準就是實力強弱,誰的拳頭硬,他就聽誰的。
河間王深居關內,關內關外隔著連綿群山,所以他對關外勤王軍隊如火如荼的聲勢缺乏了解。一開始,河間王判斷失誤,決定站在趙王這一邊。當時關內有一個叫夏侯奭的,曾經擔任過安西將軍府的參軍,他自稱侍禦史,受密詔響應齊王討伐趙王。夏侯奭在始平縣招募了幾千士兵,還不知死活地派人邀請河間王共同起事。
在河間王眼裏,關中就是他的禁臠,所有大政方針都應由他說了算,豈容他人染指?何況始平縣僅在長安西側幾十裏處,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河間王當即派遣主簿房陽、振武將軍張方帶兵殺到始平,生擒夏侯奭及其黨羽十餘人,統統在長安街頭腰斬。後來齊王的使者到了長安,河間王還將使者執送洛陽向趙王邀功。
趙王很感動,於是向河間王征兵。河間王派張方領著關內的雄兵健將去支援洛陽,張方走到華陰,將要出潼關,身後卻有河間王的長史李含追了上來。原來河間王得到最新消息,知道齊王、成都王聲勢浩大,預料到趙王這次凶多吉少,所以改變了立場。
張方於是又領兵回到長安,修整一番重新出發,一路有意磨磨蹭蹭。等張方再次抵達潼關時,趙王已經死了。
河間王的首鼠兩端使齊王感到憤怒,這為日後二王交惡埋下了伏筆。
王浚偏居東北海隅、河間王躲在雄關峻嶺之後,二人占盡地理人和,他們的威信在管轄區內足以鎮壓異己,對外足以抵禦外敵,所以他們有能力在這天下鼎沸的時候作壁上觀,以待價而沽。
但是並非所有人都有資本觀望,江南的郗隆就因為試圖觀望而丟掉了性命。
郗隆的情況與新野公相似,曾蒙受趙王的恩惠。他的門第也不低,先祖郗慮是漢末的禦史大夫。入仕之後,郗隆被兩次免官,幸好他與趙王是從小相識的老交情,趙王篡位之後,任命郗隆為揚州刺史。
晉朝的揚州幅員遼闊,北起淮河流域,南至珠江流域,範圍包括今日安徽省北部,江蘇、浙江、江西、福建全省,再加上湖北省東部,占據南半個中國。揚州刺史負責一州的政務、治安,趙王還加任郗隆為寧東將軍,郗隆集政權、軍權於一身,成為揚州的實際統治者。
當齊王的檄文傳到揚州,郗隆猶豫不決,招集僚屬眾議。
主簿趙誘獻計,分為三策:“當今上計,是明使君(注:趙誘對郗隆的尊稱)親自率領精兵直赴許昌,加入齊王;中計,明使君暫留揚州,火速派遣猛將率領精兵奔赴許昌;下計,表麵宣稱加入勤王,實則按兵不動。”
郗隆不悅,其實他的心裏向著趙王的。拋開趙王的恩情不說,他們全家都與趙王走得很近,侄子郗鑒是趙王故吏,郗隆的幾個兒子也都在洛陽任職。
郗隆向心腹別駕顧彥問計,顧彥勸他對齊王敷衍了事,說:“趙誘下計,乃上策也。”這話太合郗隆心意了,他將齊王的檄文壓住不發。
但是情勢已經超出郗隆的控製。揚州是孫吳故地,歸附未久,朝廷對於吳人一直備有戒心,因此駐紮揚州的軍隊,有很多是從北方中原調動過來的。那些北方來的將軍、士卒,聽說家鄉在打仗,而自己卻待在這個潮濕的鬼地方無所事事,都很憤憤不平。
軍人就是靠軍功來升官加爵的,眼前明明有一個進階榮身的好機會,卻被主帥阻撓,將士們自然很不滿意;而且郗隆對待下屬十分苛嚴,平時就很不得人心。於是揚州的駐軍人無固誌,怨言沸騰。
治中留寶、主簿張褒、西曹留承等人覺察到了危險,於是請郗隆表明立場,積極勤王。
郗隆不知死期將至,說:“二帝(注:指惠帝與趙王)對我都有恩情,我無所偏袒,隻求守土保境,讓揚州不卷入戰爭而已。”
留承覺得郗隆愚不可及,當前的局勢怎會容許有人置身事外?留承說:“天下者,世祖武皇帝的天下。太上皇(注:指被趙王尊奉為太上皇的惠帝)繼承武帝之位已有十年,今上(注:今上是對當前皇帝的稱呼,即指趙王)的帝位是竊取而來的,齊王應天順時,孰成孰敗顯而易見。形勢逼人,不容不做出裁斷,如果使君不忍親自出麵,大可留守壽春,但一定要馬上發布檄文,派出精兵猛將,否則,揚州不可保全。”
郗隆置若罔聞,幾天之後,郗隆的參軍、陳留人王邃在金陵的軍事重鎮石頭城內樹立旗幟,宣告響應齊王。麾下將士紛紛棄郗隆而去,投奔王邃,郗隆派人在牛渚渡口阻攔,可是人太多,根本攔不住。
不久,揚州駐軍嘩變,謊稱郗隆聚合遠近,有割據的野心,他們奉王邃為主,將郗隆父子殺死傳首許昌,響應齊王加入到勤王的行列。
揚州的反旗一樹,趙王真正成為孤家寡人,從南到北從西到東,到處旌旗林立,到處都是討伐他的軍隊。
在這殺聲四處的時刻,趙王等人正在洛陽做什麼呢?正在內訌。
原來趙王曆來無能,稱帝之後朝政全部依仗孫秀,事無大小,先谘詢孫秀然後實施。有時孫秀心意改變,而趙王的詔令已經寫成,孫秀就毀掉詔書,重新寫就,如此朝令夕改,讓屬下官員無所適從。
官職的任免也由孫秀說了算,朝堂之上走馬換燈一樣換了一撥又一撥,來去頻繁。孫秀儼然已是事實上的皇帝,於是有無數趨炎附勢之徒爭相巴結。孫秀當時居住的相國府在曹魏時期司馬昭曾住過,此時再次門庭若市。
因為大權旁落,趙王太子司馬荂對孫秀十分不滿。司馬荂的妻舅就是日後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劉琨,劉琨和哥哥劉輿素來與孫秀不和,三人一拍即合,密謀要扳倒孫秀。
正好此時趙王的另一個心腹,衛將軍張林因為爭寵失敗而備感失落,他此前曾要求開府,卻遭孫秀拒絕,因此對孫秀懷恨在心。張林寫信給司馬荂,說:“孫秀專權不合眾心,而功臣皆小人,擾亂朝廷,可悉誅之。”
司馬荂得到張林援助,高興壞了,他把信展示給老父親趙王,順帶或真或假地潑孫秀髒水。
趙王此時的表現令人驚訝,他竟然堅定地站在孫秀那一方,將信交給孫秀處理。可憐的張林最終被夷三族,劉輿、劉琨兄弟也被免官。
表麵上看是孫秀勝了這一局,實則是兩敗俱傷。他得罪的是趙王嗣子,如果趙王不垮台,終有一天司馬荂會成為他的君主,到時候孫秀的結局會怎麼樣,這個可以參考秦國的商鞅。而孫秀是趙王偽朝廷的柱石,權勢熏天,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因此可以預料,孫秀與司馬荂之間將有一場激烈的火並,無論誰笑到最後,都將給予趙王偽朝廷沉重的打擊。
但是齊王的檄文阻止了矛盾的升級。成都王、齊王的勤王軍隊,一支從東北,一支從東南,逶迤而來,嚇壞了深居洛陽的趙王與孫秀。四、 洛南洛北皆成戰場
洛陽禁軍號稱天下精銳並非浪得虛名,隻是雙拳難敵四手,經不住對方人多啊。成都王在朝歌的軍隊號稱有二十萬,目前每天仍然有數以千計的零星部隊趕去投靠;齊王在許昌、陽翟兩地的駐軍合計十數萬,且人數仍然在不停攀升。沸騰了的中原大地此時就是一部開動了的戰爭機器,趙王等人聽到了它隆隆作響的龐大引擎。
孫秀是五鬥米教徒,他代替趙王行使著大腦的功能,因此趙王的應急舉措充滿了道教徒的色彩。
趙王先派一個叫楊珍的親信,全天候在宣帝司馬懿的別廟裏祈禱,請求老父親在天保佑。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宣帝最權威的牌位在太廟裏供著,據說這才是皇帝死後的正式辦公場所。趙王為什麼不去太廟祈禱呢?也許是因為太廟裏還供著他兩個哥哥司馬師、司馬昭,還有侄子司馬炎,趙王也知道這三位先帝對他恨之入骨吧。
楊珍在宣帝別廟裏收獲頗豐,據說宣帝不止一次的顯靈,安慰小兒子趙王少安勿躁,“某日當破賊”。趙王聽了很是欣慰,他還封了一個道士叫胡沃的為“太平將軍”,每天在宮殿裏開壇作法,殺敵於無形之中,殺敵於千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