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繁榮一旦到達極致,又是什麼?
其時,開封城內,手工業已發展到不僅有作坊而且有工場,在經濟體製上分官營和私營兩種,工匠達8萬人。手工業進入了早期的集團生產雛形,具體表現為分工細、門類多、規模大。尤其是官營的軍器、紡織、陶瓷、製茶、釀酒業。僅軍器製造就有工匠3700人,開封城內以經商為業的有2萬戶,其中本錢殷實的工商業主為6400家。“四夷朝貢,曾無虛歲”,開封也成了外國使節活躍的國際都市。
隨之而來的是人口迅速增多。據《中國曆史名城》載:
公元976~983年宋太宗時開封有18萬戶;
公元1068~1085年宋神宗時開封有23.5萬戶;
公元1102~1106年,北宋末期的崇寧年間有26萬戶。
以1戶4~5人計算,崇寧年間的開封市已有人口100萬~130萬,再加上常駐軍隊15萬,人口最多時超過了140萬!
這是一個驚人的而且是可怕的數字。
我們不能不再提到古羅馬,這個不斷擴展的都市鼎盛時的人口為100萬,維持100萬人的生活並進行各種宗教、商業、外交活動,一時繁華之極,謂之“古羅馬神話”。其實既非神話,亦無神助。默利·布克欽說:
拉丁城市一躍成為帝國,不是因為它的周圍農村擁有豐富資源,而是因為它有計劃地掠奪了近東、埃及和北非的財富。維護羅馬中心城市的同時,摧毀了其他中心城市。
在這之前,歐洲的城市仍然像藝術品一樣精美而小巧,達·芬奇寓居的佛羅倫薩市擁有5萬人。米開朗琪羅為西斯廷教堂的天花板作畫時,羅馬的人口在5.5萬上下。城市的迅速膨脹,使城市的框架變得脆弱,擁擠的人流給人以隨時都有可能把城市擠破、把宮殿踩平的感覺。能源、物質開始變得緊張,夜裏經常能聽見餓急了的大鬥技場裏獅、虎的吼叫,以及因同樣饑餓且居室擁擠不堪而爆發的奴隸騷亂等。最後,軍隊被推到第一線以製止混亂,保護能源補給。在《熵:一種新的世界觀》裏,作者寫道:
軍隊保護下的能量補充線越拉越長,越來越細,如此,軍隊耗費的能量比回到城市的能量還多。由於濫用土地,農業係統的償還能量也開始日益減少了。連奴隸的食宿費用都漲到了人們不敢問津的程度。羅馬城市的官僚機構已變成龐然大物,而且其開支之大令人難以招架,最後惡性膨脹的城市分崩離析地垮掉了。
關於羅馬的衰亡,默利·布克欽斷言:
羅馬的衰落,可以從羅馬的上升中得到解釋。
也就是說,在無法確保城市不超過能源環境允許的情況下,盲目發展的結果是令人擔憂的,而且這樣的大城也都是脆弱的。
我們要小心翼翼地接近繁榮。
我們要從大城之夢中醒來。
隻是在古羅馬被武力征服之後,人們不能不回到與環境基礎相適應的坐標點上——衰敗後的羅馬僅有3萬市民——但羅馬保持下來了。
有激進的城市人類學家說:
與其是在繁榮極致後毀滅,還不如衰落之日早一天到來。
古羅馬的廢墟上寫著:
所有的國君和臣民啊,你們要記住,走出你們的大城,立在土地上的樹木和莊稼才是最穩固的,你看見了嗎?
開封的人口和經濟發達曾居世界第一,但,開封的麻煩較之古羅馬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北依黃河盡得水利之便的北宋王朝,卻也為黃河日益嚴重的水患困擾,開封不得不高築牆。黃河堤岸愈高,開封的城牆便更高,既為防敵,也為防河,有一個時期是首為防河,次為防敵。
開封城分三重,即皇城、內城和外城。
外城周長48裏223步,公元1075~1078年擴展到50裏165步,呈長方形,相當於今日開封土城遺址。外城設四重門,並雙重直門,通過市區的河道水路均設有鐵窗門,有兵丁把守。外城城牆堅固雄偉,並密設“馬麵、戰棚”等守城禦敵機關。
皇城即大內,又名紫禁城,傳統的中央大國定於一尊的格局,設六門,皇帝麵南而坐,南門為宣德門,金碧輝煌、大道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