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自然的呼喚,海洋詠歎調(14)(2 / 3)

流出之初也是流出。

流出之末仍是流出。

流出之初便流出流出之末了。

流出之末也流出流出之初了。

人好問為什麼流出?流出便是流出,流出了就流出了。

流出的形態或有變化,比如長江之源冰川融化的涓滴,以及彙聚之後的細流等,但這一切隻附麗於流出,一條河的自始至終的流出,流進大海之後則是另一種流出。

流出是嫻靜的。

流出是柔滑的。

流出是至善的。

流出是向下的。

流出的左衝右突隻是為著流出。

流出的濤聲潮音隻是呼喚流出。

麵對這流出,你隻能感受和愛。當然,你也可以想象,愛因斯坦說,想象比知識偉大。但那也隻是比知識偉大而已,你千萬不要在想象自然的時候,便以為想象要比自然偉大。在大自然麵前一切都很小、很可憐,想象也很小,知識隻是更小更可憐;因而,自以為是的人有一個最確切的外號:可憐蟲。

長江源頭的唐古拉山主峰各拉丹東雪山海拔6621米。孩提時代,在崇明島上拾柴火、撿破爛的日子裏,我看著江水渾濁地湧進東海,卻不知道長江已經奔行了6300千米,且是從6000多米的高處墜落。那時我光著腳丫子沒有知識,沒有知識的歲月是感覺雨量格外充沛的歲月。

我隻是在心裏對自己說,長江是從西邊流過來的,可是當江水流進東海以後,長江為什麼還在流呢?

我知道我是踏在長江的尾聲上。

護衛江堤的江蘆,在我幼小的眼光裏始終是神聖的。種江蘆的日子,村裏的老人一手扶鍁一手指著滔滔江水對我說:“你知道崇明島是怎麼來的嗎?”

我搖搖頭,我隻知道我娘把我生下來的時候,便落在這小島上。

“是長江漂來的!”

長江的神秘從此便在我心裏濃濃地化不開,而且總是與渾濁、厚厚的渾濁相交織。

少小的時候,我跟著娘去提水,我說水太渾了,娘說:“長江水再渾也是幹淨的,渾水裏淘白蘿卜。”

我是喝長江水長大的。

長大後便離開了小島,走到南方,走到北方,走得很遠。

夢中的長江夢中的蘆葦……終於有一天,我回家了,老屋在油菜與雜草的包圍中衰敗了,牆上的裂縫使我想起了母親生前額頭的皺褶,一把生鏽的鎖把門鎖住了。

那門口曾經坐著我娘,一邊納鞋底一邊盼著門前的小路……

我問村裏的老者,長江依舊嗎?

村裏有了自來水廠,用的是地下水,這個島上數以千萬計的小溝裏的地表水都已經被汙染了。

罪惡如人啊!

上善若水啊!

流水滄桑

1996年深秋,我又一次踏訪都江堰,瀟瀟細雨正好用來思接千載,人間滄桑怎能比得上流水滄桑?又怎能離得開水的曆程?因為水,都江堰以及古運河告訴我,中華民族曾經是一個大寫的民族。

總有一條河流象征一個古國。

總是一方水土養育一時文明。

人類離不開水,但,人類麵對的又往往是巨浪排空、驚濤裂石的河流。人總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中生存、發展,即使你已經有了所有的生存環境條件,但這環境本身就包含著險惡,人類必須付出智慧以及勞動的艱辛,以求取得與環境的和諧、家園的穩固。

在這一點上,人類的祖先似乎要明白得多,如孟子所說“雖有智慧,不如乘勢”。而走到今天的現代人一味地強調物質享受、舒適自在、豪華奢靡,這種生活態度體現在人與自然的關係上時,則變成依仗技術強行控製、破壞環境及各個生態場所,人類建立起了夢寐以求的全球王國,人類也開始走上了真正的窮途末路。

都江堰啊,你每時每刻流動著的不都是乘勢利導的經典寶訓嗎?

當灌縣以上,源出岷山的岷江從萬山重疊的危岩峭壁間穿過,坡陡流急,進入灌縣時河寬180米,平均流量為每秒500立方米,灌縣縣城以下進入平原,豁然開朗,河麵擴展到300~500米,比降為5%~7%,流速降低,水勢驟緩,岷江夾帶的泥沙便紛紛沉積,成為水患之源:一遇大水泛濫成災,春耕灌水時卻又水量不夠。

都江堰渠首工程選擇在灌縣城西玉壘山下、岷江出山後的一個彎道處,又正好是成都平原三角洲頭。

蜀人無不慨歎:有了都江堰,才有真正的天府之國。

建造已達2200多年的古堰,直到今天仍然灌溉著27個市、縣,900多萬畝農田,為成都市提供工業用水與生活用水,為岷江上遊提供木材漂送通道。都江堰的曆史悠久、經久不衰,所展示的正是一幅人的智慧與創造和水的善下及流動的和諧生動的長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