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遠古的足音,回想創世紀(17)(3 / 3)

由飛機聯想到飛鳥,還是由飛鳥聯想到飛機,這個中間不能畫等號,它們代表了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如果我們可以肯定飛鳥並不是根據飛機的模式而學會飛行的話,那就隻能把鳥翼作為人間一切人造飛行器的出發點,並由衷地讚美羽毛。

在鳥類的各種飛行方式中,滑翔飛行是最簡易的一種,鼓翼飛行和乘風飄舉則要複雜且壯觀得多。不過滑翔飛行更容易使人想起鳥類的初始飛行——從岩石或者樹上展翅而下——但我們最好不要輕易地把滑翔與進化過程相聯係。實際上燕子至今仍是滑翔飛行的,相類似的還有鵜鶘結隊飛行以及大雁和許多鳥降落時所取的均是滑翔式。

乘風飄舉對人來說是賞心悅目,不過對飛鳥而言,也隻是利用上升的氣流可以較長時間不必鼓翼而節省了自身的體力而已。

我在故鄉的海邊見過信天翁乘風飄舉。

我在岸邊以為沒有風的時候,海麵上15米空中的海洋風就相當強烈了,翼幅超過3.4米的信天翁便不失時機地在海洋上空飛翔。你不得不歎服它對海洋的熟悉,信天翁總是先飛入風速較高的上層風帶,展開彎刀形的雙翼,每一根飛羽都堅挺著,然後順風向下滑翔,借風力增加速度。看著它已經接近水麵了,以為它就要跌落波濤了,哪知它昂首振翅又騰升而上了。如是往複,滑翔、騰升,再滑翔、再騰升,信天翁啊,你是送風帆遠去彼岸呢,還是看潮汐鼓蕩大海?

長江三峽裏一隻老鷹的雄姿像銅版畫一樣烙印在我的心頭了。

三峽兩岸奇峰壁立,飛行的艱難可想而知,不穩定的氣流如同三峽之中左衝右突的狂濤急浪一般,這隻穿行在三峽中的鷹卻是如此瀟灑自如。它的飛羽全部撒開了,像是兩隻巨人之手的手掌,把握著一個莊嚴的飛行者的命運。三峽的風——那是可以把大樹連根搖撼的風——從飛羽之間的縫隙中成為絲絲縷縷飄然而過。同時,老鷹卻又利用這氣流沿著懸崖之壁忽高忽低,或者乘風飄舉,或者順勢而下。當江輪上的旅客都在尋覓雲裏霧裏的神女峰時,這一隻大鳥顯然也準備降落了。它先是放下雙足,再微微聳肩縮小了雙翼的麵積,從高處落下一直衝向降落點——神女峰下一處伸向江麵的絕壁。它為什麼不減速呢?它衝得如此之快,看神女峰的人都被這一隻鷹吸引也都在為它似乎是不可避免地撞山而擔心時,隻見它突然之間把雙翅彎曲成杯狀,如同飛機降落時的下垂襟翼,尾翼向下展開,再輕輕地降落,雙翼高舉片刻,那不是勝利降落的宣示,因為這太平常了,而隻是為了落地之際的安然穩定。

然後,它把翅膀收起。

三峽之鷹讓我看見了完全由身體、羽毛控製的神奇飛行。

現在,它又要起飛了,張開翅膀,堅挺飛羽。

它仍然翱翔在三峽空穀,扭頭往江輪來時的路上飛去,它在尋找什麼?

人們回頭看它的時候,它從不回頭。

隻要飛過一邊的峭壁——這對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它就可以搏擊長空了,它為什麼還要在三峽中沿著嶙峋的石壁飛翔而去呢?

是的,讚美羽毛就是讚美自由。

對於這一隻鷹來說,它的羽毛有足夠的智慧和力量選擇了長江三峽,而不是無垠無阻的白雲藍天,它沒有說,它隻是讓我們回想:自由是一種演示,自由不僅是自由也是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