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開春初時,可桃源城比別處也毫無變化,依舊是冷風颯颯,天寒地凍,冰淩掛簷,大抵春天最明顯的氣息便是葫蘆泊的冰層解凍了。雖然隻裂開了一條淺淺的隙縫,可誰都看的出來,直消再過上半月,葫蘆泊就能夠徹底漾出浪花,那時冬天的寒冷將會徹底地過去。
湖麵漸漸地變薄,變脆,頑皮的小娃丟入石塊進去,再不是冬日時連個印子都不留,卻是一整塊哐當一聲裂開,一瞬間四分五裂,驚動了一旁已經融化了的水層上幾隻野鴨。
過了年雙胞姐弟已經上了五歲,轉眼也到了啟蒙的時候。這過完了元宵節學堂正式開了學,宋世羽因為趕考已經解了職,春闈開科於二月初九便開始了,需連著考上九日,故而宋世羽早在正月初十就出門坐上了馬車上京。因著亭玉懷了身子,林氏是喜極忙亂,楚家便將林氏和亭玉一同接了過來,省的她們倆個在家裏頭單獨開火,直接在楚家的大宅院裏一同吃住,這邊人多也熱鬧。
學裏放了午休,夏晚苦著個臉提了書袋子回來,朝秋正在院角擰細蔥,瞥眼一見,衝她咧嘴一笑:“怎麼了?這才開了三天學,晚晚怎麼就苦著臉回來了?”
夏晚撅了一張小嘴,覺得忒沒麵子,也不說話,自顧自走進屋裏。身後急急忙忙跟上來一個小身影,正是弟弟夏然。
朝秋見狀,招了招手將夏然叫過來,看他滿頭滿臉的大汗,問道:“你這般急匆匆的又是做什麼?”
“二姐,三姐她說不要上學了,說先生騙人。”夏然煞有其事地說道。
“怎麼說先生騙人哩?”朝秋將手裏頭的細蔥往水盆裏一浸,問道,“你們今兒學的什麼,先生說了什麼話晚晚才變成這般的?”
夏然輕聲道:“說,說男女七歲不同席,還有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三姐不服氣了,她說能當上女狀元的,可是老先生說了,自古以來大周朝都沒出過一個女狀元,朝廷也不許女子科舉,所以,所以……”夏然越說頭越低,也為著夏晚有些失落。
朝秋一歎,都說孩子是最天真的,若是這般的觀念和製度扼殺了小孩子最初的夢想,或許以後懂事了便知道這沒什麼,可對於現在雄心壯誌的夏晚來說,無疑是在她小小的世界中一個毀滅性的悲劇開始。
“乖,然然先去把書袋子放好,叫晚晚洗手,一會兒就吃飯了,姐姐來想辦法。”朝秋甩了甩手上的水,對著夏然笑著說道。
夏然重重一點頭,二姐說是想辦法,那一定就能行,臉上立時有了笑:“好哩,我去叫姐姐!”跑了兩步又記起什麼來,輕聲問,“大姐還在睡不?”
朝秋一笑,大概亭玉懷了身子夜裏難受,白日裏睡的多,在一幫小孩麵前落下了這個印象,回道:“都快晌午了,哪裏還會睡,在堂姐屋裏逗雪見呢。不過你可別去吵,這會兒雪見正在洗滿月呢,別去開門見了風。”
夏然一通應曉得曉得,忙甩著腿奔進屋裏。
這會兒灶間裏已經做好了菜,隻剩最後一個蝦仁玉米火腿片,今兒就是正月十九,中午自家人吃個滿月席麵,等晚上的時候再辦大席麵,那時才是最忙最熱鬧的時候。
隻過了一會兒,大家便從采清屋子裏出來了,灶間裏早就備好了孕婦的湯水,頭滿月裏最是滋補,連著雪見也吃足了奶水,整個都成了個胖嘟嘟。
林氏一邊笑一邊看著亭玉感歎,“這都將近十八年了,我都忘了世羽當時生的模樣,滿月裏也是這般白白胖胖的,我懷他的時候也老是白天睡夜裏醒的多,你啊真是像足了我。”
亭玉正是母愛泛濫的時候,看見什麼都覺得可愛,哪怕就是對街的花點狗剛產了六隻小狗崽子,也看得忍不住想抱養一會兒。
這邊家裏的男人們回來洗淨完,手裏拿著各色禮品,楚明泉做的是一張可以拉動的嬰兒床,跟杭城四合院裏頭的有些像,不過功能上又延伸出許多,零零碎碎的格子屜子可以放下所有孩子的東西。楚明棟打了一輛嬰兒車,這裏頭朝秋提了提問他可不可以做出可以折疊的車子來,隻是有些關節著實太難做,楚明棟將將弄了三個月這才完工,不過成效是不錯的。
眼看著大老爺們做的都是一些好把式,女人們可就不客氣了。李陶氏縫的百家被,真正是討了一百家兒孫滿堂的好人家的布頭拚湊的。李氏如今又當了年輕的姥姥,雪見的小棉襖和棉衣棉褲都包圓了,繡活好的李氏自然也不落下。朝秋見這衣食住行都被人包圓了,自己想了想,幹脆做了五顏六色的布偶玩具架子,可以支在床上玩的那種,等過上兩個月雪見可就得鬧著要抓東西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