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融,他連前來向她道別都不肯了,是因為明白了“寧為玉碎”的真諦,決定放手了,還是……朱湄蘭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她能自己作主的,就是這假戲真做的洞房花燭夜,又或許,也隻有這一夜了。
按照白族當地的習俗,沈莫離和朱湄蘭雙雙向袁瑛敬茶敬酒。
“終於得償夙願了”,袁瑛眉眼含笑地望著二人,隻一會兒,麵色又肅然起來,“既已成為真正的夫妻,你們也該為將來考慮了吧?”
“將來?”沈莫離和朱湄蘭齊齊抬首,望著袁瑛。
“難道你們真打算回京城?回去之後,你們還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嗎?”袁瑛語重心長,“兵書,我可以替你們帶回京城交給皇帝。隻要製造一場意外,你們就可以脫胎換骨,從此相伴天涯,雙宿雙飛”。
沈莫離和朱湄蘭相視了一眼,二人心頭都湧集了千般情緒。他們理解袁瑛的良苦用心,也感動於她的舐犢情深。可是,他們真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朱湄蘭在袁瑛麵前跪了下來,語氣哀傷卻堅定,“湄蘭責任未了,難以脫身,隻能辜負了娘的一番苦心”。
袁瑛的眼睛直盯著她,“你已經沒有武藝防身了,對付司馬南和羅刹,也是有心無力,這個責任,不如讓我來替你完成”。
朱湄蘭的眼睛明亮而濕潤,“我自己的責任,誰都替代不了。羅刹是我的親姐姐,我相信可以用親情來感化她”。
沈莫離也在湄蘭身旁跪了下來。
“我知道,她不肯走,你一定也不會離開”,袁瑛惶惑的注視著兒子。
沈莫離鄭重磕頭,他覺得嘴唇發幹,費力地說道:“該麵對的,總歸要去麵對。我不能當一個可恥的逃兵,愧對沈家列祖列宗。”
“沈家?”袁瑛自嘲地苦笑,“你到底還是在怨恨娘,他們畢竟養育了你十八年。而我,從來沒有盡到過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我的心裏沒有怨恨,隻有對命運不公的無奈”,沈莫離的眼睛暗淡,眼角有些濕潤,“我多想和湄蘭一起遠走高飛,去過我們一直渴望的,超脫塵俗、淡泊名利的生活。隻是,凡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袁瑛良久無語,末了,她苦澀開口,聲音滄桑而悲涼,“既然你們已經做出了決定,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前方路途坎坷,你們要相互攙扶著走下去,千萬珍重”。
沈莫離和朱湄蘭拜別袁瑛,踏上了歸途。這一路山高水長,二人漸漸從甜蜜的激情中清醒過來。又有沐王府的衛隊同行,他們再也無心卿卿我我,隻是長久的默然相對。離京城越近,他們的心裏也愈發的忐忑不安。
回京城前的最後那一夜,眾人棲居在一家客店中。那晚曉風殘月,朱湄蘭獨自一人到了庭院中。庭院內有一棵木槿樹,枝葉繁茂,樹姿優美。五月初夏,又到花開時節,滿樹的白色花朵美得逼人的眼睛,好似仙女妙手折疊的絹花被輕輕撒落人間。隻可惜木槿花朝開暮落,到了夜間已經凋零了。
朱湄蘭第一次見到木槿花,是從武當山回宮之後,那時她初來乍到,人地生疏,在寂寞深宮中度日如年。一日無意中走進禦花園,那白色木槿花紛披陸離,迎著朝霞沐浴著日光,臨風招展,光彩秀美,遮入眼底的美麗讓她感動,為她的生命注入了一絲清涼。
“木槿花,白色的木槿花”,朱湄蘭悵然低歎。
“你我相遇,就是因著這白色的木槿花”,沈莫離在身後低語。陸炳的話重在他的耳邊響起,“宮中錦衣衛已查明,在顏如玉被害的那天早晨,善柔公主到禦花園內采摘了許多白色的木槿花”。
“芬榮何夭促,零落在瞬息”,朱湄蘭觸景傷情,“隻有當暮色降臨後,倔強的木槿花才會低頭凋零,可是,到底還是凋零了。美麗總是太倉促,常在瞬間零落”。
沈莫離伸手托起她的下頷,看進她的心靈深處,“還記得你娘說過的話嗎,白色木槿花,象征著高潔純淨,曆盡磨難而矢誌彌堅。雖然朝開暮落,但每一次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更絢爛地開放。就像愛一個人,也會溫柔的堅持著,起起伏伏在所難免,但愛的信仰永恒不變”。
朱湄蘭心裏比誰都通透,一旦回到京城,他們也許相見無日了,長相廝守更是無從談起,她放縱自己成就那場婚禮,和那個柔情蜜意的夜晚,其實隻是想為自己而活一回,暫時拋開一切,痛痛快快地燃燒一次,也兌現了一份承諾。至於將來,她不敢想。此時麵對他的深情,她無言以對。
沈莫離也沒有說話,隻是用溫暖的懷抱來撫慰她冷寂的心,他們沉溺於一份苦澀而又眩惑的情感中,卻忽略了,沐王府的衛士就在附近,衛隊的隊長方麟窺見了這一幕,方麟是沐融的親信,知道沐融對善柔公主情有獨鍾。為此他深深震驚,而又憤然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