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後,沈莫離和朱湄蘭到西苑向嘉靖複命,朱湄蘭將《平陽兵典》交給了嘉靖。
嘉靖撫摩著《平陽兵典》的封麵,又來回翻看了一陣,掩卷長歎,“這兵書留著無益,讓它隨木槿一起去了吧,也好叫那些日夜惦記著的人死了心”。
昌芳端來火盆,嘉靖親手將《平陽兵典》丟進火盆,沈莫離和朱湄蘭眼睜睜看著那本曆經艱辛才得來的千古奇書化為了灰燼,內心五味雜陳。
白槿教大勢已去,嘉靖龍顏大悅,遂下旨擇吉日大宴群臣,好好熱鬧一番。還特別獎賞了方麟率領的衛隊,並留他們在京城多住些時日,待宴請過後再走。但是不知何故,嘉靖並未封賞立下了大功的沈莫離和朱湄蘭,好在二人也不在乎這些,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朱湄蘭去儲秀宮見惠妃,數月不見,她消瘦了不少,身姿也愈發的清冷了。“我這個皇妃,當得了無滋味,你知道我現在最怕的是什麼嗎,就是皇上召我侍寢”,惠妃悲鳴,“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這樣的折磨多久,有時候,我真的很想一死了之,活著,隻有無窮無盡的傷痛和折磨”。
“快別這麼說。死很容易,可是,這世上還有我們所牽掛的人,再苦再難也要活下去”,朱湄蘭忙出言勸慰。她能理解惠妃心中的苦楚,當初榮妃和康妃就曾說起,侍寢就是被皇上虐待。那時候,她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家,想起這些,她的臉突然火燒火燎的。
惠妃看出了她的異樣,緩聲問道:“這一路上,公主與情郎相處得可好?”
朱湄蘭的臉更紅了,竟有無地自容之感。
惠妃有些明了,她輕歎了一口氣,“你們不該回來的,為什麼不遠走高飛,從此相伴天涯?”
朱湄蘭淒然搖頭,“羅刹還未落網,我責任未了”。她忽仰臉問道:“這些日子,宮中可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惠妃有發現什麼新的線索嗎?”
惠妃略作思忖,道:“新的線索談不上,不尋常的事情倒是有。王貴妃的貼身宮女綠翹,靖妃的貼身宮女心兒,還有康妃身邊的織畫,榮妃身邊的竹青,先後離奇死亡。”
“怎麼死的?”朱湄蘭猛然驚顫,綠翹和心兒她並不熟悉,但好歹也是兩條人命。而心靈手巧的織畫和細致貼心的竹青,朱湄蘭與她們多有接觸,那樣如花的年輕生命啊,居然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都是失足落水而死的,同一天晚上,死在禦花園內的同一口井中”,惠妃的眼睛撲閃兩下,透射出銳利的光芒,“自然不是意外,可是皇上當意外處理了,請陶仲文做法超度冤魂後,下令將那口井封了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情?那晚是欽安殿有什麼祭祀典禮嗎?”朱湄蘭問道。
惠妃付之一笑,“公主一猜就中。就是前些日子宮中過端午節,皇上率我們這些後妃在欽安殿通宵祈福。當時靖妃、康妃、榮妃都在,皇後也來了,連幽禁中的王貴妃也被赦免,放了出來”。
“還有誰在場?”朱湄蘭追問。
惠妃道:“昌芳公公、陶仲文、陶世恩,還有梁高輔,他們四人都在場。”
“這就對了。集安堂暴露後,羅刹和司馬南恐怕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取得聯係。雖然艾瑪死了,但司馬南肯定還有辦法打探到在雲南發生的事情。假設白槿教有教徒在圍剿過程中漏網,比我們先一步趕回京城,將那裏的情況彙報給了司馬南。
司馬南一定急於與羅刹商量對策,那麼欽安殿祈福就是他們碰麵的最佳時機”,朱湄蘭道,“一定是羅刹的貼身宮女知道了她的什麼秘密,所以在白槿教大勢已去的情況下,羅刹首先要求自保,除掉那個宮女。那晚羅刹跟隨皇上身邊,恐怕沒有時機殺人,但司馬南完全可以替她動手。將四個宮女都除去,就是為了將水攪渾,如果單死了一個宮女,她的主人也就隨之暴露了”。
惠妃凝眉思量,“那個秘密,會是什麼呢?”
朱湄蘭稍稍遲疑,還是決定如實相告,“羅刹的身上,很可能有一處紅色的烙痕,就像胎記一樣,是白木槿用一個木槿花形狀的墜子烙上去的”。
惠妃恍然道:“怪不得,如果身上有這樣明顯的烙痕,貼身伺候的宮女一定會知曉。”她望向朱湄蘭,“現在最有機會看到她們身體的,就是皇上了”。
朱湄蘭點點頭,思緒流轉間,又詢問:“皇後……她怎麼樣了?”
“你怎的關心起皇後來了,她可是害死端妃的罪人”,惠妃的聲音變得沉悶,“太醫治療後,病情有所好轉了,但還是精神恍惚,時常發惡夢。唉,話說回來,她雖然可惡,卻也挺可憐的。皇上寡憐薄幸,不顧念夫妻情份也就罷了,連救命之恩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想任由她發瘋,不管不顧了”。惠妃突然冷笑起來,“他不是自詡深諳道教精髓嗎?釋道本是超然世外,而又悲憫蒼生的,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