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這都不算愛(終章)(2 / 3)

她畢竟還是很愛惜自己的身體的,慢慢聽從徐大夫的話給吃什麼就吃什麼,該怎麼養生就怎麼養生,數日下來已覺得神乏體重的症狀改善不少。小儀見她氣色見佳,也跟著高興,照常給她講外麵發生的事,說著說著,便不知不覺提到了假蘇歸鴻。

“……原是皇室宗親裏沒落一支的一位姑奶奶,和姑娘你血緣隔得不近長得倒是像,你們小時候就有人戲言說是雙胞姐妹也無人不信,因而那些人便讓她詐死從而來冒充你。畢竟在公主府裏養了這麼多年,蘇公子的意思,是想通過你向爺求情,饒她一命……”

蘇錚微微抬眉,想了一會:“顏君煥什麼打算?”

小儀見她開口就是問主子的意見,顯是非常將其看得極重,心裏暗暗歡喜,見縫插針地為主子說好話:“當年是皇帝密謀長公主策劃,以姑娘你為引子進而對那些達官貴人的子弟下手,你也好,那位假冒的也好,都是無辜的,爺雖痛心你,卻也未想過要遷怒於她。隻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姑娘你下手,爺豈能放過她?”

見蘇錚默然不語,她繼續挑白了說:“這也是殺雞儆猴,不然以後荒都裏誰都敢輕視姑娘,那可不令人火大?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姑娘的想法。隻是,我私下覺得,蘇公子既然開了這個口,若不給他一點顏麵,以後郎舅臉上也不大好看呢。”

蘇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咳了幾聲後急道:“什麼郎舅?”

小儀理所當然地道:“姑娘你以後嫁給爺,蘇公子不就是爺的大舅子了?”不等蘇錚反駁,她又道,“你不知道老皇帝當不了幾日皇帝了,最近格局變動人心慌慌,每日都有人落下馬,動輒就是滿門大禍,本來公主府也在劫難逃,不過因為姑娘你的緣故,便無人敢動他們,人都說利慧長公主生了個好女兒,不知多眼紅。”

蘇錚心裏默道:哪裏是因為我?不過是因為蘇遊鴻識時務,早早投靠了顏獨步,隻為這點顏獨步就會保公主府安然無恙。

想到這件事,她嘟囔道:“我沒什麼意見,你跟顏君煥說隨他怎麼處理吧,不需要過問我。”

小儀笑得一臉可愛。

她很自覺地在顏獨步和蘇錚之間做傳聲筒,讓這因為別扭和無奈的一對人即使不交流也可以了解彼此動態。

幾日後,小儀告訴蘇錚假蘇歸鴻雖然留下了一條命,但顏獨步將她送到偏遠的鄉下,當初蘇錚(穿越來之前,蘇平安還在的時候)所受的苦吃的累她將用餘生去領會。

蘇錚沒想到的是,蘇遊鴻居然主動要求作為護送的人員親自陪同過去,之前她以為蘇遊鴻投靠顏獨步,原因之一是希望將來憑此功勞為公主府和謝少偃謀條出路,如今看來他更可能是為了假蘇歸鴻。反觀謝少偃被她和蘇遊鴻聯手捉住後,成為顏獨步和謝家周旋的籌碼之一,此時雖然安然無恙地返回家族,但以後基本也沒了出頭之日,實則淒慘至極。

蘇遊鴻動身前特地來見過蘇錚,為利慧長公主和蘇白衣說了一些開脫之詞,收效甚微,他苦笑著對無動於衷的蘇錚道:“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那個歸鴻。”沒有發現她微微變色,他低聲蕭索道,“自從你失蹤後,我們的家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家,父親鬱鬱寡歡,母親暴躁易怒,小妹……驕縱蠻橫,再也不複往日的溫馨美滿。我時常想,若非母親野望過大而謹慎不足,若非父親一介清士毫無實權,若非我懵懂無知醒悟得太晚,是否今日的局麵便不會出現。然而事實就是事實,誰也無法挽回。”

他悵然道:“也罷,我都無法勉強自己做回原來的自己,又有什麼道理來要求你。”

蘇錚聽他語氣似要久別,問:“你這次送她離開,不會來了嗎?”

蘇遊鴻望著湛藍的天空。目中精光湛湛一派神往:“我雖起名遊鴻,實則連這座城池都未曾出去過幾次,是該出去遊覽一番。”

這麼多年來,因為蘇歸鴻的失去,利慧長公主兩夫妻將這僅剩的兒子看護得如同眼珠子,他苦悶之餘也隻得陪伴父母左右,而今日,他借著顏獨步的力量,終於能夠反抗父母。非是他不孝,而是每個人都應當有自己的機緣和人生,他不可能被人困住一輩子,哪怕對方是他的骨肉至親。

晚間,一盞小銅燈在桌上搖曳,微弱燭光透過帳子灑進架子床中,如水波一般撫摸著熟睡著的人恬靜的臉龐。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房中,徘徊了幾步輕輕掀開帳子,不料卻對上了一雙沉靜清亮的眼眸。

蘇錚看著這個夜夜竄進自己寢室的小偷,雙目中哪裏有睡意,反倒是凝著淡淡的惱意,口氣不善地道:“不是跟你說過以後不許再來了麼?這偷偷摸摸的行徑你莫非還真上癮了?”

夜深人靜,為防被外麵的人聽去,她聲音壓低了幾分,目光透亮而盈著火氣,此外更有三分無可奈何,叫顏獨步看得笑眯眯的。

他大大方方挨在床邊坐下:“若非你白日總不肯見我,我何至於出此下策?”

那天蘇錚攤牌並且被他氣跑閉門不見之後,他總要夜夜偷進她的閨房看上幾眼,甚而有時一坐就坐到天亮,日複一日便養成了習慣,哪日沒來他便不得安寢。

開始幾日蘇錚深感疲乏,晚上都睡得很沉,後來在藥食治療下精神頭就提起來了,前天夜裏更是半夜醒來過一次,睜眼看到桌邊坐著一個修長朦朧的身影,她嚇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自此她當然是不準顏獨步再來,但他被戳穿罪行,不見羞慚,反而越發放開了明目張膽起來,連蘇錚連番警告都左耳進右耳出,今夜又大大咧咧地過來,一個人往那一坐,大有徹夜長談的架勢。

蘇錚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人家擺明了是要通過這種無賴行為將她給磨軟了,今天趕出去明天照樣報答,甚至動作也不再那麼小心翼翼瞞著底下的人,弄得好多人都知道他一到晚上就往蘇錚房裏跑。

想起白天那些人似有若無的曖昧眼神,蘇錚牙根癢癢恨不能將這無賴一腳踹到床底下去。

顏獨步見好就收,他放低身段三分哄七分賴地是要讓蘇錚放棄和他冷戰,讓她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因為她冷臉冷語就退縮的,可不是真要惹得她厭煩。他含笑問:“身子可好些了?別人雖都跟我報喜,但不是聽你親口說,我總是不放心,這些日子可還會感到困頓乏力?聽說今日胃口還是不好,隻吃了些流食,我讓廚房……”

聽著他難得絮絮叨叨的話,那溫柔專注的眼神令蘇錚心中仿佛泛起漣漪。她不由得想起蘇遊鴻離去時說的話:“我這隻遊鴻可以去見識廣闊天空了,你這歸鴻呢,可決心要找一處停歇了?”

歸鴻麼?

蘇錚嘴角彎起苦笑:她並非此間人士,並非蘇歸鴻,又談何歸處。這個世界本不該有她容身之處.

她何嚐不願時光似水安定順遂,何嚐不想有個人相伴雲卷雲舒閑庭靜花?然而她在此地如無根的浮萍,如今一個人尚可安靜活下去,可一旦依附了誰,將心交出去,再被迫失去的時候,她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她在這個世界裏沒有退路。

所以任憑之前如何地心如金堅,如何地心動感激,臨到頭來她依舊是滿心惶恐。

所以她會借著犧牲域的事想遠遠逃離,所以她會在顏獨步開誠布公表明心意之後反而越發退縮。

又害怕自己配不上他的情意,會辜負他,又害怕時過境遷人心難卜,終有一日會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