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這點贓物去了伊普斯威奇,從那兒再到哈威奇,並住進一家旅店,仿佛我是剛從荷蘭到達的。我毫不懷疑會在上岸的外國人當中弄到什麼財物,但是我發現除了他們的手提箱和荷蘭大籃外,他們身上一般都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而手提箱和大籃又總是由男仆們守著。然而有天晚上我竟然把一個手提箱從某個先生睡的房間裏偷了出來,那時他的男仆在床上睡得很死,我想他醉得很厲害。

我住的房間緊靠著那個荷蘭人的房間,我費了好大的力才把那沉重的東西從他那裏拖進我屋子,然後來到街上看是否有可能把它弄走。我四處走了好一陣子,發現根本不可能把箱子弄出去或者把箱裏的東西轉移開,因這個城鎮太小,我在這兒完全是個陌生人。於是我返回身,決心又把箱子放回原處。就在此時我聽見一個男人大聲喊著讓人們趕快,說船要開了,潮水將退去。我問他:“你是哪一隻船的,朋友?”“去伊普斯威奇的內河船,夫人。”他說。“你要去那裏嗎?”“嗯,”我說,“如果你能等一下讓我去把東西拿來。”“你的東西在哪裏,夫人?”他問。“在某家旅店。”我說。“唔,我和你一起去吧,夫人,”他很客氣地說,“幫你拿來。”“那麼走吧。”我說,讓他跟上。

旅店裏的人一片慌亂,因剛從荷蘭駛來了一艘班輪;另有兩輛驛車也剛載著乘客從倫敦趕來,以便讓他們搭乘另一艘將去荷蘭的班輪,而它們於次日也將載著剛上岸的旅客返回。我正是在這片慌亂之中來到旅店的櫃台結帳,對女店主說我已買了船票將乘內河船離開。

這些內河船夠大的,有不錯的設備,它們把乘客從哈威奇送到倫敦。雖然被叫做內河船——這個詞在泰唔士河一帶被用來指由一個或兩個男人劃行的小船——但它們可以運載20個乘客或10噸、15噸貨物,並且也可在內海上行駛。這一切我都是前一晚詢問去倫敦的幾種途徑時了解到的。

女店主非常客氣,她收下我結帳的錢後被叫走了,整座房子都處於一片慌亂中。我離開她,把那個男人帶到我房間,將旅行箱——它看起來很像這種箱子——即手提箱交給他,並用一條舊圍裙把它包好。他拿著箱子直接朝自己的船走去,我跟在他後麵,誰也沒問我們任何有關箱子的事。至於那個喝醉酒的荷蘭男仆,他還在那兒睡著,他的主人和其他外國紳士則極其歡快地在樓下用晚餐。我就這樣幹淨利落地把箱子帶到伊普斯威奇,由於是在晚上去的,所以旅店的人隻知道我乘哈威奇的內河船去了倫敦,正如我對女店主說的那樣。

我在伊普斯威奇的海關官員那裏遇到一些麻煩,他們把我的旅行箱——如我所說——擋住,要打開檢查。我告訴他們我是願意接受檢查的,不過鑰匙在我丈夫那裏,而他還沒有從哈威奇來;我又對他們說:假如他們檢查後發現所有東西都屬於男人的用品而不是女人的東西,他們可不要顯得奇怪。然而他們一定要打開箱子,我便同意把它砸開,就是說把鎖取掉,這並不困難。

結果他們什麼也沒查出來,因為箱子先前曾檢查過。不過他們見到的幾樣東西很讓我高興,尤其是有一袋法國皮斯托爾,一些荷蘭達克特或雷克斯元,另外主要有兩副假發,穿戴用的紡織品、剃刀、洗滌球、香水以及其它紳士所必要的有用品,我把它們都當作是丈夫的,所以才擺脫了他們。

此時相當早,天還沒亮,我不太了解該往哪裏走。我毫不懷疑自己早上會被跟蹤,也許被發現東西在我這裏,因此我決定采取新的辦法。我公開帶著旅行箱——如我所說——去了一家旅店,在把箱裏有價值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後,我想其餘的廢物就不值得我擔心了。不過我把它交給女店主保管好,給她一定的費用,以便我回來取,之後我就走到了街上。

我遠離旅店進入鎮裏時,遇見一個剛打開門的老婦人,便與她攀談起來,漫無邊際地問了她許多問題。不過在閑聊中我從她那裏了解到該鎮所處的位置,我正位於一條通向哈德勒的街道,並得知某條街通向河濱,某條街通向鎮中心,最後了解到某條街通向切斯特——去倫敦的路便在那邊。

這個老婦人不久便讓我達到了目的,因我隻想知道哪條路是去倫敦的。然後我盡快地走開了,並非我打算步行去倫敦或切斯特,而是我想靜靜地離開伊普斯威奇。

我四處走了兩三英裏,這時遇見一個普通的鄉下人,他正忙著什麼我不了解的農活。我問了他很多問題,最初與我想知道的情況都不太沾邊,不過最後我對他說我要去倫敦,驛車已經滿員了,我無法弄到座位,問他是否能告訴我可去哪裏雇一匹兩人騎的馬和一個誠實的男人騎馬把我馱到切斯特去,以便我在那兒的驛車上弄到座位。這個誠實的農民認真地看著我,半分多鍾一言不語,然後搔著頭說,“你說一匹兩人騎的馬,去切斯特?啊,是的,夫人,哎呀,隻要給錢要多少馬都行。”“哦,朋友,”我說,“我當然是這麼認為的,我並沒有想到不給錢呀。”“噢,可是,夫人,”他說,“你準備給多少呢?”“不知道,”我又說,“朋友,我不知道你們這兒鄉下的價格,我是個外地人。但如果你能盡量便宜地為我弄到一匹馬,我會給你點什麼的。”

“唔,你說得也誠實。”鄉下人說。“如果你知道了全部情況,”我心想,“就明白並不誠實了。”“瞧,夫人,”他說,“我有一匹可讓兩人騎的馬,你願意的話我不介意把你帶過去。”“是嗎?”我說。“哦,我相信你是個誠實的人,你願意的話我會很高興的,並合情合理地付給你錢。”“唉,瞧你,夫人,”他說,“我也不會對你不合理的。如果我把你帶到切斯特,可付我5先令,因我今晚不容易趕回來了。”

總之我雇用了這個誠實的男人和他的馬,可到達路上的一個小鎮時(我不記得它的名字,隻知它在一條河旁),我假裝很不舒服,這晚不能再繼續趕路;如果他和我暫時在那兒逗留一下——因我人生地不熟——我會非常願意付給他報酬。

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知道那些荷蘭紳士和他們的仆人那天會上路,不是坐在驛車裏就是在驛站上,也許那個醉鬼或其他在哈威奇見過我的某個人又會碰見我;我想逗留一天後他們都會過去的。

我們在那兒呆了一晚上,次日早上我出發時也不是很早,所以近10點鍾我才趕到切斯特。看見自己曾經有過許多快樂日子的城鎮我太高興了,極力打聽我以前那些很好的老朋友們,可難以弄清,他們都不是死了就是遷移走。年輕的小姐們都已嫁人或去了倫敦,老先生和曾經是我早年的恩人的老婦們都已去世。最讓我不安的是,那個年輕的先生——我的第一個情人,後來又成了我表兄——也已死了。他留下兩個兒子,現已長成大男人,他們也都遷到倫敦。

我在切斯特讓這個老兄離開,並隱匿姓名身份在這兒呆了三四天,然後乘上一輛運貨車,不願意冒險在哈威奇的驛車裏讓人看見。但我本來用不著如此小心,因為在哈威奇隻有那座房子的那個女人會認識我;並且由於她當時匆匆忙忙,隻借著燭光見過我一次,要因此認為她發現了我是不合理的。

我現在回到了倫敦,雖然先前幸運的冒險使我收獲不小,但我並不喜歡再到鄉鎮上去遊蕩,假如我這一行幹到死的話我也不想再到外地去冒險。我把自己這次出去的經曆告訴了女管家,她對我的哈威奇之行很感興趣。在與我談到這些情況時她說盜賊是一個從別人的失誤中看到好處的家夥,對於一個機警積極的人而言機會總是很多,所以她認為像我這樣在本行中如此機敏的人不管去哪裏一般都會有收獲的。

另外,我故事的每一個方麵如果給予恰當考慮,對於誠實的人們也許不無益處,讓這樣那樣的人都提高應有的警惕,以防遭到類似襲擊;讓他們與任何類型的陌生人交往時眼睛注意周圍,因為十有八九他們都會遇上某種陷阱。的確,我一生的教訓都應該讓明智而有見識的讀者去獲得,我是沒有資格向他們說教的。讓一個邪惡十足、可恥無比的家夥的人生經曆,成為給予本書讀者有益警示的寶庫吧。

我現在正走向一種新的生活。回來以後,我由於自己犯下的太多罪過和取得的空前成功,如上所述已毫無心思放棄這一行當——如果以其他人的例子進行判斷,我必然最終會遭遇悲哀和不幸。

在隨後的那個聖誕節晚上,我在自己一長串的罪過中又要增添一個。我走到外麵去看能遇上什麼東西,在經過福斯特巷的一家銀匠鋪時我的確看到一種誘惑,因自己所從事的行當而無法抵抗它——店鋪裏一個人也沒有,隻見許多餐具散亂地擱在窗內和機座旁,我想銀匠可能在店鋪的一邊幹活。

我大膽地走進去,正要伸手把一隻餐具拿走——不管這個店鋪的人多麼小心謹慎——但是街對麵的一座房裏有個愛管閑事的家夥看見我走進去,而店裏又沒有人,便跑過來,也沒問我是做什麼的或者是誰就把我抓住,大聲喊叫這座房子的人。

我這時並沒有碰店裏的任何東西,瞥見有人跑過來我十分鎮靜,甚至用力踏著地板,正要叫喊時那家夥就把雙手放到了我身上。

然而由於我在極其危險之中時總是非常勇敢,所以在他把雙手放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毫不畏懼,隻裝做進去買半打銀匙;而對我十分有幸的是這家銀匠店既賣餐具又為其它店鋪加工餐具。那家夥對此加以嘲笑,說自己如何幫了鄰居的大忙,認為我並非去買東西而是去偷東西的。此刻聚集起了一大群人,店主也從附近什麼地方被找回來,我對他說在那兒大喊大叫談論這事沒有意義,說那個堅持認為我是進去偷東西的人必須證實。我希望什麼也別再說,先到一個地方法官那裏去,因我開始看出自己應該對這個抓住我的人嚴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