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家有一陣子真為那個不幸被絞死的同夥感到憂心忡忡,因同夥很清楚女管家也是那樣把她派出去的,這使女管家極為不安——她確實大為驚恐。

那個同夥死的時候並沒有把知道的情況說出來,這的確讓女管家鬆了口氣,或許她還為前者被絞死感到高興,因為同夥本來是可以讓朋友付出代價使自己獲得赦免的。但是她沒有把了解的事情出賣,從而犧牲了自己,讓女管家覺得她如此心好,所以受了感動,十分真誠地為她感到悲痛。我努力安慰她,她則使我更加堅定徹底地接受同樣的命運。

然而如上所說,我因此更加小心謹慎,尤其是不敢大膽地進綢布商和服裝商的店裏行竊,他們這些人眼睛都把周圍盯得很緊。我去賣花邊和女帽的商店冒險了一兩次,特別是有一家店的兩個剛來的年輕女子生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從那兒偷走一塊價值六七英鎊的鯨骨花邊和一張裹線用的薄軟紙。不過就那麼一次——這把戲隻適用一次。

我們聽說又開了一家新店時,總是認為可以安全地幹一下了,尤其在店員們生來不宜在商店裏工作時。在他們開張的那段時間毫無疑問可以去光顧一兩次,假如他們要能夠防範的話眼睛真得非常尖銳才行。

這以後我又作了一兩次冒險,但收獲並不大。好一段時間我都沒弄到可觀的財物,便開始考慮真得放棄這一行了。而女管家不願意失去我,還希望從我身上撈到大東西,一天她讓我見識了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被視作她丈夫的男子——後來表明他們並不是夫妻,而隻是幹著這行當和其它事情的同夥。總之他們一起盜竊,一起睡覺,一起被抓住,最後一起被絞死。

我在女管家的幫助下與這兩人開始了某種合作,他們把我帶出去作了三四次冒險,我的確從中看見他們進行著一些粗劣笨拙的盜竊活動;他們之所以取得成功,除了自己厚顏無恥外,被盜竊的人過於粗心大意也是一個原因。所以從那時起我與他們一起冒險便倍加小心,並且真的有兩三次他們提出不幸的行竊辦法時,我拒絕了,還極力阻止他們那樣做。特別是有一次他們要盜竊一個鍾表修理人的3隻金表,他們白天已經盯上,看好了他放表的地方。那個男的有各種各樣的鑰匙,他肯定能打開放表處,所以我們便作了某種約定。但我仔細調查此事時,發現他們打算破門而入,於是我不願意參加,他們就自己去幹。他們確實強行進入了房裏,將放表處的鎖砸開,不過隻發現一隻金表和一隻銀表,他們弄到後又跑出了房子。可這家人被驚動,大聲喊道:“有賊。”那個男的被追上並抓住,年輕女子先是跑掉,後來不幸被擋住,人們從她身上查出了手表。這樣我再次逃脫,他們兩個因是慣犯被處以絞刑,雖然人很年輕。如我所說他們一起盜竊,現在一起被絞死,而我新的同謀活動至此結束了。

此時我開始極盡小心謹慎,因為自己也差點被追趕,眼前又有了一個榜樣。但我還有一個新的誘惑,每天都被這個誘惑慫恿著——我是指女管家。這時出現了一個獵物,由於是在她的運作之下,她便希望自己得到不錯的份額。原來她聽說在一家私人住房裏貯藏著大量的佛蘭德斯織品,這種東西在當時是禁止的,任何海關官員查獲它都會大有所獲。女管家對它的數量以及隱藏的地方作了詳細描述,因此我去找到一個海關官員,說如果他保證讓我得到應有的獎賞,我就會向他透露一件事。這個要求再公正不過了,他便表示同意,另外帶了一個警官,我們把那座房子圍住。我說我可以直接進到洞裏麵,他沒有反對。那個洞很黑,我拿著一支蠟燭擠進去,把貨物一件件拿出來遞給他,遞過一些後我注意自己盡量留了一點以便賣掉。一共有價值近300英鎊的織品,我自己得到大約價值50英鎊的貨物。織品並不是這家人的,而是一個商人交托給他們的,所以他們沒有我原以為的那麼驚慌。

我離開了這個官員——他為自己所獲得的戰利品高興不已,極為滿意——約好將到他指定的一座房子與他見麵。我把身上的那些貨物賣掉後去到那裏,他對我已賣掉東西的事一點不懷疑。我去後他便開始進行商談,以為我不懂自己對於所查獲貨物應得到的權利,願意給我20英鎊後讓我走人。但我讓他明白自己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無知,不過我也高興他提出給我一個確定的數額。我要求得到100英鎊,他加到30英鎊;我降到80英鎊,他又加到40英鎊;一句話他同意給50英鎊,我答應了,隻是要求得到一塊我想約價值八九英鎊的織品,好象是我自己拿去穿戴的,他沒有拒絕。所以這晚我得到50英鎊現金,結束了這次交易,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或到哪裏去了解我,這樣如果發現部分貨物被侵吞,他也不可能質問到我身上。

我非常準時與女管家瓜分贓物,一段時間她認為我在最為棘手的事情上把是個相當機靈的人。我發現最後那次冒險是我遇到過的最可觀也最容易的,我因此一心去調查違禁物品,並在買了它們一些後通常將情況泄露出去。可這些發現沒有一次像我剛講的那個那麼可觀,盡管如此我仍小心翼翼不去像我發現的一些人那樣大冒風險,他們每天在冒險中都有失手的時候。

下一個重要的冒險是設法偷到一位女士的金表。事情發生在基督教公誼會聚會所的一些人群裏麵,當時我麵臨著被抓住的極大危險。我很好地捏住了她的表,這時猛推一下,好象有人把我推到她身上,就在這一關頭我巧妙地把表一拉,卻發現拉不下來,便趕緊放開,好象有人殺我一樣大聲叫喊誰踩到我腳上了,並說周圍肯定有小偷,因為有人拉了一下我的手表。你會注意到在這些冒險中我們總是衣著考究,我穿著很不錯的衣服,手上戴一隻金表,也像一位有身份的女士那樣。

我的話剛一出口那位女士就同樣叫喊起“小偷”來,她說有人試圖把她的手表拉掉。

我碰她的表時在她旁邊,但我叫喊時事實上立即住手了,人群把她向前擠了一點,她也發出一些叫聲,不過與我隔著一些距離,所以她一點沒懷疑我。當她喊出“小偷”的時候,有人叫道,“啊,這裏還有一個,這位女士也受到了襲擊。”

就在此刻,在人群裏稍過去一點,也非常幸運的是他們又叫喊起“小偷”來,並真的當場抓住了一個小子。這雖然使那個可憐的家夥遭到不幸,但卻非常及時地幫助了我,盡管這之前我是幹得夠漂亮的。但現在我已不會受到任何懷疑了,那些輕率的人們向那邊跑去,可憐的小子被弄過來讓街上的人發泄怒氣。我毋須描述那種殘酷的場麵,人們總是喜歡那樣做,而不願把小偷送到新門監獄去——他們常常被關在那兒很長時間,有時被絞死,而宣判有罪後他們所能盼到的最好結果就是流放。

這次我是死裏逃生,被嚇壞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再敢冒險偷金表。在此次冒險中的確有許多情況有助於我逃脫,但主要的是手表被我拉動的那女人是個傻瓜;就是說,她對這種行竊的事一無所知。而你會認為她本來不應該那樣,因為她也是夠聰明的,把手表固得很緊以免落掉。可是她太驚慌了,根本沒想到身邊的事,在覺得有拉動時尖叫起來,身子向前擠去,使整個周圍的人陷入混亂之中。而她至少在兩分鍾裏對手表或小偷的事隻字未提,這就給了我足夠的時間,免遭發現。因如上所說,當我在她後麵發出叫喊從人群裏往後退時,她卻向前擠去,當時夾在我和她之間向前移動的人至少也有七八個。此刻我比她先一步大喊“小偷”,她也可能像我一樣成為被懷疑的人,眾人在詢問中給弄糊塗了。而假如她感覺到有拉動時鎮定自若,保持必要的頭腦,不要發出尖叫,立即轉身抓住身後的人,她必然就把我捉住了。

上述指點對於我的同行們可不是一種很友好的事,不過無疑這是發現小偷行竊的關鍵線索,無論誰照著去辦必定會抓住小偷,而他如果不照辦則必定會失去機會。

隨後我又作了一次冒險,它使得此事沒有引起任何懷疑,也許在對待盜賊的問題上可以給後人一些啟示。我那個好心的老女管家——讓我簡單講一下她的經曆,盡管她已不再幹盜竊這一行——可以說是個天生的小偷。我後來得知她經曆過所有輕重不等的盜竊活動,但隻被抓住過一次,那回她被徹底發現了,判處有罪後被流放。但她是個罕見的能說會道的女人,並且衣兜裏有錢,因此在船進入愛爾蘭增補供應品時她設法上了岸,並在那兒又重操了幾年舊業。之後她開始與另一類人交往,成了接生婆和老鴇,幹盡壞事——在我們變得越來越親密後她私下對我簡單介紹了那些情況。我現在之所以這樣敏捷靈巧,都是從這個邪惡的人那兒學來的;在這方麵幾乎很少有人能超過我,或者很少有人偷竊了那麼久又沒遇到任何不幸。

她在愛爾蘭從事著那些冒險,變得相當出名,這時她離開了都柏林回到英國。可她流放的時間還沒到期,她便不再幹過去那一行,害怕又落入那些糟糕的人手裏,那時她必定會完蛋了。她開始幹起在愛爾蘭幹的那種行業,由於很善於管理,能說會道,她不久便達到我已描述過的那種程度,的確富裕起來,雖然她的生意後來再次跌落。

我提到這個女人如此多的經曆,是為了更好地說明她為我目前過的邪惡生活感到擔憂;事實上是她一手讓我知道了這一行的所有細節,給予我如此引導,我也學得非常不錯,成為當時最厲害的扒手。我極其巧妙地逃脫每一次危險,我的另外幾個同行才幹半年就被送進新門監獄時,我已幹了5年多,新門監獄的人甚至還不認識我。他們確實聽說了我很多情況,常常等著我到那兒去,但我總是得以脫身,雖然曾多次遇到極大危險。

我現在麵臨的最大危險是自己在道上太有名氣了,有些人恨我並非由於我對他們造成了任何傷害,而是由於嫉妒;他們為我總能逃脫、而自己總被抓住送到新門監獄開始感到憤怒。就是這些人把我叫做“摩爾·弗蘭德斯”,它與我的真名或任何我曾經被叫過的名字並不相幹,正如黑與白並不相幹一樣,隻是有一次我在鑄幣局替自己辯護時自稱叫弗蘭德斯夫人。但那些家夥根本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他們是如何叫起我那個名字的,或者出於什麼理由。

我不久得知有些很快進了新門監獄的人已發誓要告發我,我也知道有兩三個人是很能夠這樣做的,因此萬分擔憂,好一段時間都呆在屋裏。但是我的女管家——她是我取得成功的同夥,現在穩操勝券,因我此次遇到的危險沒她的份兒——瞧,女管家說我過著毫無用處、無利可圖的生活,她對此有些不耐煩了。為了讓我出去她想出新的一招,即讓我女扮男裝,以新的方式開始盜竊活動。

我個子高,人長得漂亮,不過裝扮男人臉蛋太光滑了一點;然而我大多晚上才出門,所以我穿上新衣後事情進行得很不錯,雖然那是在過去了好一陣子以後。身上穿著異性的衣服,做那些事的時候是不可能很靈活敏捷的。由於做每件事都笨手笨腳,所以我不像過去那樣取得成功或容易脫身,我因此決心不再這樣下去。而不久後發生的下麵的事才使我的決心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