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直到人們把捉住的可憐家夥和追到的東西拖回來。他們很滿意既弄回了贓物又捉住了小偷,就這樣從我身邊經過,因我似乎隻是一個站在那裏等人群離開的人。
有一兩次我問是怎麼回事,可沒人回答我,我也不緊纏著他們問。等人群都走過以後我才趕緊轉過身,拿起身後的東西走開了。我做這件事確實沒有先前那樣感到憂慮不安,因為這些東西不是我偷的,而是它們被偷後落到我手裏的。我帶著東西回到住處,裏麵有一塊黑色的上等光亮綢和一塊絲絨,後者隻是一塊約11碼的絲絨的一部分,前者是一整塊近50碼的綢子。被搶劫的看來是一家綢布店。我說被搶劫是因為人們丟失的物品相當多,我想絲綢大約達六七塊吧。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弄到這麼多東西的,但由於我隻是掠奪了盜賊,所以我一點顧慮也沒有就拿走了它們,並為此非常高興。
我至今運氣很好,又作了幾次冒險,雖然獲得的贓物不多但卻很成功。可是我每天都擔驚受怕,唯恐什麼災禍會降臨到我頭上,最終使我必然被絞死。我的這種感覺太強烈了,不可忽視,它阻止我去采取行動,盡管這些行動也許會非常安全;但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做,好多天來它都誘惑著我。我經常走到城鎮周圍的一些村子裏去,想看看路上是否會遇到什麼。走過斯特普尼附近的一座房子時,我看見窗台上有兩隻戒子,一隻是鑽石小戒另一隻是普通的金戒,肯定是某個粗心的女士放在那裏的;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或許在自己洗手的時候才會明白。
我幾次從窗子旁走過去,看是否能發現屋裏有沒有人,我一個人也沒有看見,可仍然不能確信。我馬上又想到敲一下窗玻璃,好象想和某人說話的樣子,如果裏麵有人他們必定會來到窗邊,那時我就告訴他們把戒子拿開,因為我發現有兩個可疑的家夥注意到它們。這是一個機靈的想法。我敲了一兩下窗,沒人過來,我便猛推一下方形的玻璃,輕輕把它打破,取出兩枚戒子後趕緊離開了。鑽戒大約價值3英鎊,另一枚大約9先令。
我現在不知如何賣掉手頭的物品,尤其是那兩塊絲綢。我很不情願為了一點錢就把它們處理掉,像可憐不幸的盜賊通常那樣,他們冒著生命危險也許偷到一件值錢的東西,卻不得不很便宜地把它賣掉。但我決心不這樣做,無論采取什麼措施,然而我也不很清楚該怎麼辦。最後我決定去找那個老女管家,再次把我的情況告訴給她。我盡最大努力每年為我的小兒子準時付給了她5英鎊,可是最後隻得終止了。不過我給她寫過一封信,告訴她我的經濟狀況越來越糟糕,丈夫去世了,我無法再繼續支付下去,懇求不要讓可憐的孩子由於母親不幸遭受太多的苦。
於是我去拜訪了她,發現她仍然幹著老行當,隻是生意沒有以前那麼興旺了。某個紳士曾經因為自己女兒被悄悄弄走而控告她,因她好象參與進去。她差點被絞死,而為此花費的錢也幾乎把她給毀了,所以她房子的家具很簡陋,並且幹那一行的聲譽也不如從前。可是她仍然如人們所說站立起來,又由於她是一個閑不住的女人,手頭還留有一些公債,她便轉而成了當鋪老板,過得很不錯。
她十分客氣地接待了我,帶著通常的那種樂於助人的態度對我說,她不會因為我的處境更差而對我不那麼尊重。她說盡管我不能為孩子支付錢,但她仍讓他受到很好的照顧,那個帶他的女人也很安心,所以我在能夠更好地為孩子盡點力之前用不著擔憂。
我對她說我沒有多少錢了,不過有一些值錢的東西——如果她能告訴我如何把它們變成錢的話。她問是些什麼。我取出那串金珠,說是丈夫送我的一件禮物;然後我把兩包絲綢給她看,說是從愛爾蘭帶回來的,我隨身帶到了城裏。我又給她看了那枚小鑽戒。至於那一小包盤子和調羹,我自己先前已設法處理。至於我分娩用的衣物,她提出自己買下來,相信那曾是我的東西。她說自己做了當鋪老板,可以把它們作為我交給她的典當物替我賣掉,並很快找來適當的代理人;由於東西在她手頭,他們毫無顧慮地買走了,還出了個好價錢。
我現在開始想到這個必要的女人在我處境不佳的時候也許能幫點忙,讓我做個什麼事情,因假如能夠得到任何體麵正當的工作我都是樂意去做的,但她又無法弄到體麵正當的工作。如果我再年輕些或許她能幫助我,不過我打消了那種生活的念頭,過了50歲的人早都不適合了,而我正是到了這樣的年齡,並告訴了她。
她最後讓我到她家裏去住,直至我找到什麼事做為止,這也花不了我多少錢,我便欣然接受。現在我日子輕鬆了一點,開始考慮如何讓人把我和最後那個丈夫生的小兒子帶走,她也輕易辦好了此事,隻安排讓我每年付5英鎊——如果我能夠付的話。這對我是個極大的幫助,所以我好一陣子都沒有去幹最近開始的那種邪惡勾當;我很願意找到工作做,但如果沒有任何熟人你是很難辦到的。
然而我終於找到了一些縫紉活,為女士的床墊和裙子之類的東西做些縫紉。我很喜歡這工作,幹得相當努力,我就這樣開始了生活。可是煞費苦心的魔鬼決心讓我繼續聽他的使喚,不斷驅使我出去走走,就是說看是否能像過去那樣遇到什麼情況。
一天晚上我盲目地聽從他的召喚,在街上繞了很大一圈,但什麼收獲也沒有。我不就此滿足,第二天晚上又出去,在經過一家啤酒店時我看見裏麵緊靠街邊的一個小間的門開著,桌上放著一隻銀製大酒杯,這種東西在當時的酒店裏用得很多。好象有些人剛才在那兒喝過酒,粗心的服務生忘記把它拿開。
我坦然地走進那個小間,把銀製酒杯放到凳子的角處,在它麵前坐下來,用腳碰碰地麵。一個服務生立即走過來,我要了一品脫熱啤酒,因天氣冷。他快步走了,我聽見他走下酒窖去取啤酒的聲音。這時又來了一個服務生,大聲問:“要啤酒嗎?”我顯得憂鬱地說:“是的,那個服務生已為我取一品脫啤酒去了。”
我坐在那兒時聽見酒店裏的女老板說:“5號間的人都走了嗎?”她說的是我坐進去的那間,隻聽服務生回答:“嗯。”“誰把酒杯拿開了?”女人問。“是我,”另一個服務生說,“在那兒。”他好象指另一個酒杯,那是他從另一小間裏誤拿過去的,或者要麼一定就是這家夥忘了他並沒有拿進去——他當然沒有的。
我聽到這一切時滿意極了,因為清楚地看到他們並沒有發現酒杯不在,而是斷定它已被拿走。於是我喝完酒,要求買單,出去時說:“小心你的餐具,孩子。”我指的是他端來讓我喝酒用的一品脫量的銀杯。服務生說:“是的,夫人,非常感謝。”然後我走了。
我回到女管家的家,想著該試探一下她了,以便假如我不得已被暴露出來,她或許可以給我些幫助。在家裏呆了一會兒後我才有了和她談話的機會,就對她說我在這世上有一個最為重要的秘密要告訴她,隻要她很尊重我,不對外人講。她說她已經忠誠地為我保守了一個秘密,為什麼我要懷疑她再保守一個呢?我便告訴她自己遇到一個世上最奇怪的事,而我自己一點那樣的意圖也沒有。我把酒杯的事原原本本對她講了。“你把它帶走了嗎,親愛的?”她問。“當然帶走了。”我說,把杯子拿給她看。“可是我現在該咋辦?”我問。“必須把它送回去嗎?”
“送回去!”她說。“哈,如果你想去新門監獄的話。”“唉,”我說,“他們不會可鄙得不讓我再把東西送回去吧?”“你不了解那些人,孩子。”她說。“他們不僅會把你送到新門監獄而且會把你絞死,根本不考慮你還回去是如何誠實。他們也許還會把損失的所有酒杯的賬單拿來讓你付清。”“那我該怎麼辦呢?”我問。“瞧,”她說,“既然你已那麼巧妙地把它偷走,你就得把它留下,現在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另外,孩子,”她說,“你不是比他們更需要酒杯嗎?我倒希望你每周都撿到一次這樣的便宜。”
這使我對女管家有了新的看法,自從她變成當鋪老板後,她周圍便有了一種人,他們一個也不像我過去在那兒遇見的人那樣誠實。
我到那兒不久便更清楚地發現這點,因不時看到人們帶來一些劍柄、調羹、叉子、酒杯和所有這類物品,它們不是被典當而是完全賣掉。她什麼也不問就全部買下,並且我從她的談話中知道都買得很便宜。
我還發現她在幹這一行時總是把買來的餐具熔化掉,這樣就不會引起懷疑。一天上午她來對我說她要熔化東西了,如果我願意她就把我的酒杯也放進去,這樣任何人都不會看見。我說非常願意,於是她就稱了杯子,並且按最高的銀價付給我錢,而我發現她對別的顧客並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