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們提出許多想法,可不知從何處著手,也就毫無結果。最後他求我別再說了,因為,他說那會讓他心碎的。於是我們略略談了點別的事,他便像任何丈夫一樣離開我睡覺去了。
次日早晨他先起床。我的確幾乎徹夜未眠,困倦極了,近11點才起身。這段時間他帶上自己的馬、3個仆人和所有亞麻布及行李,走了,留下一封簡短而感人的信放在桌上:
親愛的:
我是個混蛋,欺騙了你,可都是被一個卑鄙的家夥拉進去的,這不是我的生活原則和慣常行為。原諒我,親愛的!我最真誠地請求你諒解。我對你不誠實,成了最最痛苦的男人。我曾經為擁有你如此快樂,現在又為不得不遠離你萬分難過。原諒我吧,親愛的;我再說一次,原諒我!我無法見到你被我毀滅,而我又不能供養你。我們的婚姻等於沒有,我再見不到你了,所以我在此把它解除。如果你再婚對你有利,別因為我拒絕。我這兒以一個正派男人的身份向你發誓,如果我知道了你再婚——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絕不會打擾你的安寧。另一方麵,假如你沒再婚,並且我竟有了一大筆錢財,無論你在哪裏全都歸你。
我把剩下的一點錢放在你的衣袋裏,帶上女傭坐馬車回倫敦去吧。希望這點錢夠盤纏用,而不需花你自己的。再次真誠請求你原諒——隻要我想到你永遠會這樣的。再見,親愛的,永別了!你最親愛的,
J.E.
這次分別,使我受到從未有過的巨大打擊。我在心裏上千次責怪他丟下我,因我本來是要跟他到天涯海角的,即使討口要飯。我摸衣袋,發現10幾尼錢,他的金表,兩隻小戒子,一隻僅值6鎊的小鑽石戒,還有一隻很簡單的金戒。
我坐下一連兩個小時呆看著這些東西,幾乎一言不語,直到女傭來打斷我,說午飯準備好了。我隻吃了一點,之後一陣大哭,不時叫他的名字(他叫詹姆斯)。“唉,傑米!”我說。“回來,快回來。我把一切都給你。我願意去討口,和你一起挨餓都行。”我這樣胡言狂語著在屋裏急轉了幾圈,又時時坐下,再轉來轉去,呼喚他回來,接著又哭,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約7點鍾時天色已晚(時值8月),使我吃驚得說不出話的是,他竟然回到了客棧,並直接跑上我房間。
我驚惶失措,他也一樣。我想像不出如何是好,不知是高興呢還是遺憾。可我的感情壓倒了一切,不可能掩蓋內心的喜悅——這喜悅之大,不是笑所能表示的,我一下哭了起來。他一進屋就奔向我,把我抱在懷裏,一言不發緊緊摟住親吻,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最後我說道:“親愛的,你怎麼能丟下我呢?”他沒回答,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一陣狂喜之後,他說他已到了15英裏多遠的地方,但想到必須再回來看我,和我告別,否則無法前行。
我告訴他我是如何度過這段時間的,多麼高聲地呼喚他回來。他說在德納米爾林裏他聽得清清楚楚,那兒大約12英裏遠。我笑起來。“別,”他說,“別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因為假如我一生聽到過你的聲音,也就聽到了你在大聲叫我,有時我還以為看見你向我追來呢。”“啊,”我說,“那我說啥了?”——我還沒把說的話告訴他。“你在大聲叫,”他說,“說,唉,傑米!唉,傑米!回來,快回來。”
我笑他。“親愛的,”他說,“別笑,這是沒錯的,你的聲音我聽得清清楚楚,就像你現在聽見我的聲音一樣。如果你不反對,我願意去當著縣長的麵發誓。”這真使我感到吃驚甚至被嚇住了。我把實際情況告訴他,說我怎麼呼喚的,正如上麵那樣。我們為此又樂了一會兒,然後我說,“瞧,你就別再離開我啦,我寧可跟你走遍世界。”他說離開我對他也是一件非常難辦的事,但又不得不這樣,所以他希望我盡量過得好一些;至於他,他將遭受毀滅——他預見到了這一點。
不過,他說他考慮到了丟下我一人去倫敦的事,那可是一個漫長的旅程;既然他去那裏和去別的地方都行,他就決定把我送到倫敦或它附近;如果那時他真的不辭而別,我可不要怪罪他,他還讓我為此作了保證。
他說自己如何把3個仆人解雇,賣掉他們的馬,讓他們去自謀生路,那一切都是在路上一個小鎮很快辦完的,該鎮在哪裏我不知道。“並且,”他說,“想到他們比自己主人幸福得多,我還獨自流了不少淚呢,因為他們又可到下一個主人家去找事做,可是,”他說,“我卻不知去哪裏,拿自己咋辦。”
我告訴他,離開他我痛苦萬分,處境再糟糕不過了;現在他已回來,我就不離開他,隻要他願意把我帶在身邊,無論去哪裏都行。同時我答應一起去倫敦,但不同意他最終要與我不辭而別,開玩笑說假如他那樣,我又會像先前高聲把他叫回來。然後我拿出手表、兩隻戒子和10幾尼錢還他,可他不要,使我相當懷疑他決意要在途中離開我。
事實上,他所麵臨的困境,他信中那些滿懷熱情的話,在整個這件事中我所受到的親切禮貌的對待,他所表現出的關心,他自己的錢財本來不多卻把大部分給了我的事——這一切給我留下深刻印像,讓我無法想到與他分別。
兩天後我們離開切斯特,我坐驛車他騎馬。走前我把女傭解雇了。他很不讚成我這樣,可她是在鄉下雇的(倫敦沒傭人),我說到城裏後就把那可憐的人辭了會顯得太狠,並且在路上也是不必要的開支。他這才滿意放心了。
他一直隨我到了鄧斯特布爾,離倫敦不過30英裏。這時他說命運以及他自己的不幸使他不得不離開我,他去倫敦不方便,其原因我知道了毫無意義,我看出他準備走了。我們坐的驛車通常在鄧斯特布爾不停,但我請求停一刻鍾,大家才同意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一會兒,我和他走進客棧。
來到屋裏,我說隻有一件事求他,既然他不能再走了,就要準許我和他在鎮上呆一兩周,以便在我們最後分別時,想想什麼辦法不讓兩人都完蛋,而且我還有重要的事告訴他,他或許會發現可行,對我們都有利。
這個建議極其合理,無法拒絕。於是她叫來女店主,說自己老婆病了,病得很重,不想再坐驛車趕路,那簡直把她累得要死。他問她是否能找一間清靜的屋子讓我們住兩三天,讓我休息一下,因旅途讓我受不了。店主是個好心的女人,教養不錯,頗樂於助人,立即來看我,說店裏有兩三間非常清靜舒適的屋子,她肯定我看了會喜歡的,並且我還可以用她的一個女傭,這個女傭隻管服侍我。這可太好了,我不能不接受;因此我去看了一下房間,十分喜歡,確實布置得相當完好舒適。這樣我們付了車費,取出行李,決定在這兒呆一些時間。
我對他說,我要和他住在這裏,直到把我的錢花光,但一點也不讓他花自己的。我們就此好心爭吵了一番,不過我說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高興有他陪伴了,要求他隻在這一件事上聽我的,其餘的事全由他作主,他這才默許。
在這兒,一天傍晚我們去田野散步時,我對他說現在就把我提到過的事說出來。我告訴他自己怎樣在弗吉尼亞生活過,那裏有我的母親,我相信她還活著,盡管我丈夫已去世幾年。我說假如我的錢財沒白花——順便說一下,我曾讓它增加了不少呢——那麼我在他麵前可就富啦,我們也用不著像現在這樣分開。然後我進一步講述那裏居民們的生活方式,當地政府如何把大量土地交給他們,或者以不足掛齒的低價賣出。
接著我向他全麵確切地講述了種植情況,說一個勤勞的人,如何帶上相當於英國商品兩三百鎊的錢,和一些仆人及工具,很快就可以讓一家人安居下來,不出幾年就會攢下一筆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