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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出現了新的局麵。在我租住的那個屋裏有一個英格蘭北部來的女士,她最愛講述在自己家鄉生活多麼便宜,多麼安樂,一切多麼豐富價廉,人們多麼友好,等等。最後我說我幾乎被吸引住了,想到她的家鄉去生活,因我是個寡婦,雖還有足夠的錢過日子,卻沒辦法增加收入。倫敦又是個奢華的地方,我發現一年的生活費少不了100英鎊,除非我不交朋友,不要傭人,足不出戶,完全隱居——似乎由於貧窮我不得不這樣。
我本來應該先指出,像其他任何人一樣,她總相信我是個很有錢的女人,或至少有三四千英鎊全都在我自己手中。想到我有點去她家鄉生活的意思,她便對我極盡溫和。她說她有個姐姐住在利物浦附近,還有個哥哥是位值得尊敬的紳士,在愛爾蘭有大量財產;大約再過兩月她要回去,如果我願意同她一道去,我會像她一樣受到歡迎,住上一月,假如喜歡還可住得更久一些,直到自己感到有多喜歡那裏。如果我覺得適合在那兒生活,她會負責讓家人去辦,雖然他們自己不收房客,但可以把我推薦給其它如意的家庭,讓我稱心。
如果這個女人了解我的真正處境,她就不會設下如此多的圈套,采取如此多令人厭倦的辦法,結果隻會抓住一個貧窮孤寂、幾無用處的人。我的處境的確幾乎讓我絕望,我想即使再壞也壞不了多少,因此對於我將麵臨的遭遇並不怎麼擔憂,隻要不讓我受到人身傷害。所以我任自己——盡管並沒受到對方大力邀請,她也沒極力表明對我的真誠友誼和善心——我是說任自己被說服與她一同前往。這樣我便作好了出發的準備,雖並不確切知道要走向哪裏。
現在我感到自己相當危難,我在世上就那麼一點錢,此外如上所說,還有一個小盤、一些亞麻布和衣物。至於家具,我幾乎沒有,因我一直租房住。我世上沒一個朋友可以托付那點錢,或者告訴我如何處理它。我想到銀行和倫敦的其它公司,可沒有朋友幫我辦理。把各種票據帶在身上我又認為不安全,丟失它們也等於丟失了錢,那我可就完了。另外,到了異域它鄉,我還有可能因為它們被搶劫殺害呢。我真不知該怎樣辦。
一天上午我忽然想到自己去銀行,過去我曾經常去那兒取利息,發現替我辦事的那個職員非常誠實。尤其是有一次他太正直了,當我數錯錢少領了一些正要走時,他更正過來,給我補上,而他也可把那些錢放入自己腰包。
我向他走去,問他是否願費心幫我這個沒有朋友的窮寡婦出出點子。他說如果我要的建議在他的職權範圍內,他會努力提供,使我不致受欺。不過他還願意幫我另外找一個他的朋友,此人端莊善良,也是銀行職員,雖不在一家公司。他說朋友的見識不錯,我可以相信。“因為,”他補充道,“我願對他和他的每一步負責。如果他騙了你一分錢,你找我好啦。在這些事情上他樂於幫助別人,把這當作是一種慈善行為。”
聽到這話我有點遲疑,但一會兒後我對他說我寧願相信他,因為我發現他誠實,不過假若這不行,我願意首先接受他的推薦。“我敢說,夫人,”他說,“你對我朋友會和對我一樣滿意的,而他完全能幫助你,這我卻做不到。”似乎他銀行的工作擠得滿滿的,沒時間再幹份外的事。他又說朋友給我建議、提供幫助不收取任何費用,這的確使我受到鼓舞。
他約好就在當晚銀行關門後,讓我去見他和他朋友。我一看見他朋友,聽見他談說此事,就十分滿意找到一個非常誠懇的人幫助。他的表情說明了這一點,他的品格如我後來聽說,各方麵都很好,我一點疑慮都沒有了。
在第一次見麵中,我隻說了先前說過的話,之後他約我次日再去,說我同時還可向人了解他,以便放心。然而我不知如何去做,原因還是沒一個熟人。
所以我次日又去見他,更隨便地談起我的情況。我詳細講了我的處境,說我是個寡婦,從美洲來,相當孤獨,一個朋友也沒有;我手頭有點錢,就一點點,因為害怕失掉幾乎發瘋,沒一個朋友可以委托代我安排;我打算去英格蘭北部,那裏生活便宜些,以免浪費掉我僅有的一點錢;我願意把錢存在銀行裏,可不敢把票據帶在身上;怎樣聯係,與誰聯係,我均不知道。
他說我可以開個戶把錢存進銀行,錢入賬後我隨時可以提取。如果我在北方,願意時也可從出納員那裏領取鈔票,不過那將被當作流動金,銀行是不付息的。我可以買公債把錢存放起來,但想處理時必須到城裏辦理轉讓手續,甚至領取半年一度的債息也有些不便,除非我親自到城裏,或者讓某個朋友以他的名義購取公債,代我處理,而這也有和上麵一樣的困難。說罷他緊盯住我,微笑一下。最後他說,“幹嗎你不找個管家呢,夫人?他會把你和你的錢都管起來,那樣你就沒麻煩了。”“啊,先生,或許連錢也會沒有了,”我說,“因為我發現那種危險和別的一樣大。”可我記得我當時心裏對自己說,“我希望你問我時公正一些,那樣我在拒絕前會認真考慮的。”
他繼續說他很喜歡我,我有一兩次以為他是認真的,可最後發現他有個妻子才真正覺得苦惱。他承認自己有妻子,但搖搖頭十分憂慮地說此事不假,可實際上等於沒有妻子。我開始想到他的情形也和我前不久的情人一樣,妻子是個精神病人或有類似的情況。不過這次我們沒再多說什麼,他說公事太忙,假如他下班後我願意去他家裏,他會考慮用什麼辦法可靠地處理我的事情。我說我願意去,想知道他住在哪裏。他寫下地址,給我時念了念,說:“拿去吧,夫人,如果你敢於把自己交給我的話。”“是的,先生,”我說,“我想我是敢的,因為你說你有個妻子,而我又不想找丈夫。此外我還敢把錢交給你,那是我世上僅有的一點錢,假如失掉,我把自己交給誰都無所謂了。
他說了一些開玩笑的話,顯得非常客氣文雅,假如是當真的我才高興呢。之後,我按照地址和約好的時間於當晚7點來到他家裏。
他提出幾條建議讓我把錢存入銀行,以便獲取利息;但仍有這樣那樣的困難,因為不安全他不同意這樣做。我發現他的確真誠正直,覺得無疑找到了想找的誠實男人,把自己交給他再好不過了。於是我極其坦然地告訴他,我以前從沒遇到過可以信賴或把自己安全地交托給的男人或女人,可我看出為了我的安全他表現出如此正當的關心,因此我完全可以把自己那點錢交給他去管理——如果他願意替一個窮寡婦當管家,並且得不到絲毫報酬。
他微笑一下,站起身,非常尊敬地向我致意。他說我對他的看法這麼好,使他不得不極其誠懇地對待我;他決不會欺騙我的;他會盡一切努力幫助我,不要任何報酬;不過假若我的這種托付會讓人懷疑他自私,假若我死後他會和我的遺囑執行人發生爭端——他很不願這樣自找麻煩——那麼他決不會接受。
我說如果妨礙他的就是這些,我會很快將它們排除,保證一點困難也沒有。首先,如果說對他有懷疑,現在就該懷疑,用不著還委托他。而且任何時候我產生懷疑,他都可以甩手不幹了。其次,至於遺囑執行人,我讓他確信我在英國既無繼承人又無遺囑執行人,我也不需要他們,隻需要他,除非我改變條件,那時他的托付和麻煩都沒有了——我此時一點看不到有任何麻煩。我還告訴他如果我真的死去,那麼錢全部歸他,他對我如此忠誠——我高興他會的——應該得到那些錢。
聽到這話他表情變了,問我怎麼對他有那樣多的好感,顯得無比快樂,說他真願為了我毫無邪惡地希望他是個單身漢。我笑了笑,說事實上他不是,我的要求對他也沒任何企圖,那種希望是不允許的,是在對他妻子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