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 哀瞳篇(上)(2 / 3)

那些可憐的人,渾身血汙,稚嫩的臉上是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的渴望,當然,還有麻木。那樣的臉,曾今被我們奉為神詆一樣的男子,居然也會露出這樣猝不及防的脆弱麼?

我輕輕的退了出去,沒有任何呼喊和驚懼的大叫,然後,我看見那一雙雙蓄滿淚水的眼又在一瞬間變成了那種讓人絕望到心痛的空洞。

後來的後來,我才漸漸明白,那些人都是從各國搜集過來的賤奴,當然,也有不少權貴之子。而他們被送來的目的無非是充當一個死士,隨時準備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主人替死。那個人,卻是很不幸的是我的父親。

我知道他們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那種畜牲都不如的對待用在一個個心智健全的人身上,一樣可以將他們折磨的連賤畜都不如。我看見他們一點點的長大,臉型近似的人被送進‘囚蠱’,野獸一般的廝殺後便正式晉升為永生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而臉型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稍偏一點的,大可以隨便在他們的臉上動用那些讓人膽寒的銀刃,剔下他們臉上任何一塊偏離‘那個人’的肉,有時,不小心劃破了那些卑微生命的動脈,便即刻抽掉他們身上那可以用來喂養蠱蟲的筋血,然後,丟進後山的深崖中,放任那些還猶有體溫的‘人’用僅剩的血肉之軀喂養那些可怖的毒蟲凶獸。

我的身邊曾今有一個影子,不過我不記得他姓甚名誰,至於年歲,更是無從考究。我唯一對他的記憶,就是那一雙冷到驚心的眼睛,湛藍色的冷芒,隻會讓人感到恐懼和厭惡。我從後山中救起了他,那時,他像一具死屍一樣癱軟在一叢毒花中,吐著紅杏的竹葉青離他不過一尺之距,血,漫天的血。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雖然我還能從空氣中捕捉到那如同遊絲一般的氣息,但是,我始終不敢相信,一個人流了那麼多的血後,還能僅憑著那些所謂的毅力抗下死亡的利刃來襲。可是,他的確是做到了,我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在不滿尖銳芒刺的毒花中徒勞的掙紮,然後,跌落,泛著青灰色澤的尖刺直直的刺進了他的胸膛。

我看著倔強的他,隻想笑。死多好哇,何必像隻蟲子一樣繼續苟活於世?——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的腳筋如數被挑,而左臂的脈搏,已是被人生生的打入了數枚銀針,筋脈逆流,銀針倒行,這樣的苦楚,沒想到真的會有人硬抗下來。

他沒有看我,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能看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發出任何哀求討饒的聲音,他隻是靜靜的,伏在那片帶毒的花草中,然後用盡全身氣力翻轉過身,竭力的睜大眼睛看著那一片蒼穹——沒有焦距的看著。那一刻,我看見了他眸底的溫柔,極細膩的,宛若一層煙霧般的,美的讓人驚心。

他長得出乎尋常的俊美,除卻那雙讓人畏懼的藍眸,他就像所有年少的公子貴胄一樣。直到我看清他的整個形態時,我才知道,此‘它’非彼‘他’。

從始至終,我居然沒有看出來,這個看似瀕死的少年,居然,居然,隻是一個偶人!

他的眼珠很漂亮,像藍色的水晶石浸在寒潭中一樣,冷,卻讓人無法抗拒那種魔魅的氣息。或者,那根本就是兩塊藍水晶嵌在其中。

然後,他就像隻殘破的布偶一樣,僵硬的勾起半邊唇角,桀桀的怪笑起來,那種笑意,滿是邪氣的妖嬈。

“無劫!!!等我!!!!!!!”

猝不及防的,他突然對著高不見頂的斷崖大叫一聲,血一般鮮豔的液體從他的眼眶中溢流而下,在他精致的過分的臉上留下一道妖媚的紫痕。

我知道,那不是淚,隻可能是血。而地上那些豔色的液體,隻會是別人的血。縱然沒有屍體,我還是知道,那三個人臨死前是怎樣的慘狀。

我救了他。

沒有理由。

他從來不告訴我他的名字,就像他從來都不曾出現在白天一樣。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夜,他亦是沒有對我說過任何一句話。一句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