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時代的曹曉宏,有著文學才俊多愁善感的敏感心性,內心絲弦一旦受到外物輕輕觸碰,即可回蕩起輕妙的心靈樂音。早期作品中,“偶感”、“無題”尤多,眼前之景、夢中之物,常是吟哦的觸媒,其中不乏傷春悲秋之作,表達的多是對人生無常的感喟。那些輕聲吟出的詩作,既有對自然景致的細膩描摹,又有對內心情感的委婉傾訴,景物的描寫傾注深摯的情愫,呈現“一切景語皆情語”的詩歌韻致。他常借詠物寄寓自己對崇高品格的追求,以《迎春花》為例:“纖枝嫩綠絕囂塵,歲月鵝黃歲歲新。恥向名園爭勝跡,迎來池館幾回春。”描物繪形,極見境界,形神兼備,韻味無窮,深得古典詩詞言近旨遠之精髓。
曹曉宏出身教師世家,其母執教杏壇多年,言傳身教,耳濡目染,尊師重道之風對其精神人格的形成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即使當他年長後已在學術領域開拓出一片天地,在事業上已取得世所公認的成就時,在與張文勳等業師的詩詞唱和中,仍處處執學生之禮。《杏壇丹心讚》表達了他對業師駱小所先生教育業跡的由衷敬仰之情,也抒發了自己寄情杏苑的誌向。在《偶感》中,這種誌向更為堅決且明確:“沐雨櫛風意縱橫,一山桃李賴舌耕。漫天野鶩愁霜露,舉目飛鷹起正聲。瀟灑何處隨率性,凜然渾覺自陶情。平生不慕蠅頭利,坐愛庭前藕葉青。”在高校任教多年,他深諳高等教育之苦辛,對當下大學評估中“量化千般,人文成市儈,急功為器”的怪現象感到憂慮。他清醒地意識到,在僵硬指標的衡量下,大學勢必會出現“遍地精英,名共利,攪起漫天糾葛,大德無聲,小兒長戚戚,萬般猜測”的局麵,每念及於此,不禁“心頭幾度酸澀”。身為大學中文係教授,杏壇設帳,授徒講學,成為他施展文學抱負、實踐育人夙願的重要方式,在他的教育教學實踐中,善於把古典詩詞審美情感的解讀與培育學生現代美育相結合,引導學生在反思曆史傳統中作出對現實境況的獨立判斷。這種別具一格的教育方式,深得傳統的古風遺韻。
在他的詩作中,有大量書寫師生之情、朋侶之誼的贈別詩和寄語詩,顯示出他待人之誠摯:此去關山迢遞,路途艱險,盼多加保重!如《感事寄春燕》(其一):“雁陣驚寒暮影低,亂雲翻卷賴相持。人間何處無風雨,耐得艱難困苦時。”(其二):“世事無憑惟自知,等閑識得亂局棋。英姿何懼冰霜重,雪壓千鈞骨愈奇。”對學生的寄語則更多了一份殷殷期盼之意,勉勵學子磨礪品格,在人生道路上勇往直前,奮發進取,早日成就一番事業。如《口占一絕送別九五屆畢業生》:“莫道今宵風雨寒,愁雲萬縷意闌珊。殷殷一曲折楊柳,寄去船頭百丈竿。”《庚韻贈別亞林並與九五屆畢業生共勉》:“古塔蒼茫翠黛橫,一山靈秀起瑤笙。秋窗耐得三年冷,春雨換來四季明。杏苑幽幽憑血沃,桃林隱隱賴舌根。長歌一曲送歸雁,寥廓江天萬裏程。”
2007年5月,曹曉宏創作出《調寄賀新郎》:
萬仞橫空立。望邊城,山河秀麗,風光如織。南滇一柱淩雲筆。賦新篇,篤學崇善,隻爭朝夕。紅土金沙桃李豔,點染千般物色。杏苑裏,人文未息。如切如磋如琢磨,要續千年血脈。莫止歇,書山拾級。學子莘莘書聲朗,鑄精神曠代響琴瑟。雁陣起,弦歌急。堂舍青燈觀天地,共蒼生社稷同休戚。路且遠,光陰迫。
這首詞隨後被確定為楚雄師範學院校歌。詞作簡約凝煉、涵義深刻、韻律典雅,突出體現了學校所在地鹿城雁塔山的楚雄文脈地位,彰顯了學校的地域特征和曆史文化傳統,抒發了師生勵誌圖強、興校報國的壯誌豪情,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和召喚力。透過詞作體悟詩人的內心,不難發現含蘊其中的深沉感情,詩人將個人的主體情懷內化為曆史的使命感,期盼人文精神在大學文化中重新崛起,洋溢著昂揚進取的時代精神。
曹曉宏教授的百餘首古體詩詞,藝術質量均保持在一個較高水準之上。他對漢語精粹性的嫻熟掌握,使其詩歌語言高度凝煉,立意別出心裁,韻律和諧富有音樂感,即使部分應酬唱和之作,看似漫不經心隨口吟出,卻是凝結著他對古典詩詞藝術數十年的鑽研與修為。這種融古典情懷、文化品格、藝術修養於一體的詩性精神,體現出詩人的博大之懷、沉雄之思和浩蕩之力。在情感日漸浮泛的當代社會中,他以元神充沛、文氣縱橫的古體詩詞創作,建構起一座人文精神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