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的時候,南燭才醒來。
帳外傳來練兵的呼呼喝喝聲,夾雜著馬蹄、戰鼓、號角,起起落落好不熱鬧,提醒著大夢一場的南燭現在的處境。南燭苦笑一下,有時候真想就在夢裏不要醒來才好。一覺醒來,臀部跟胸口都疼。南燭摸了摸包裹,吞了兩粒二哥自己配的藥,二哥這家夥久病成醫,時不時地也弄些好用的藥。最有趣的的是二哥風雅,凡是自己配的藥一定會有一個稀奇古怪的名字,比如自己適才吞的止疼治傷的藥,二哥取名叫“難得糊塗”。
這名字乍看無理,仔細想想卻頗有點意思。再怎麼止疼其實還是要疼的,隻不過就是“糊塗”一下,可不是難得糊塗嗎?
“哎呦,跟你說件好笑的事。”魯冰花邊說邊遞過來一碗水,水還是溫溫地。南燭的指尖一碰到那粗陶黑碗上溫度心中便一陣感動。這裏條件如此簡陋,魯冰花要費多大心思才能讓南燭一睜眼就喝上一杯溫水。魯冰花自顧自地說著他的八卦:“沐王一到這破地兒不就開始大肆折騰人練兵麼?他折騰得起勁,又是打樁子,又是分營操練的,呼呼喝喝鬧個不住。誰想寶來公公的貓又跑了,寶來公公手下的小太監為了抓貓把練兵的隊伍弄得亂七八糟,連箭垛都拆了十來個。結果你猜怎麼著?”
南燭一笑,接過水嫣然一笑道:“沐王再怎麼樣也不會跟得寵的太監過不去吧?”
雖說是皇子,母親卻不受寵,年幼封王,早早地就離開了皇城中的爭鬥隻剩下沙場的廝殺。一個與皇位緣分不大的皇子,應該不會跟得寵太監過不去。
“沐王不會跟寶來公公鬥氣,但他手下人可拿不準。你還記不記得小將白及?那家夥一來脾氣把貓抓住丟進了水裏。若不是秦子敬撈上來,估計那貓就沒命了。為這,白及挨了罰,關了禁閉。白及那麼傲的一個人,肯服氣才是見鬼,關著禁閉還唱歌呢,唱啥歌,唱《閹人記》。這不是找死嗎?剛巧寶來公公又聽見了,惱得寶來公公一蹦三丈高又去找沐王麻煩。說沐王不教訓他就找皇上跟趙大總管做主。沐王就打了白及五板子。你不知道白及那家夥多有趣,他挨打時不叫疼每挨一下就學一聲貓叫,氣得寶來公公臉色都變了。”魯冰花咯咯咯咯地捂嘴笑。
南燭也笑,搖頭道:“又是一個做傻事的人。”
魯冰花接道:“哎喲喂。傻就傻吧,我就覺得你們這些找打的傻貨比那些精的好。”
南燭點頭道:“打屁股的好漢應該也是這樣想的,每天都有事幹,對得起那根油桐棍子。”
魯冰花聞言失笑。又道:“精的人,像那秦子敬。救了貓就算了,他還巴巴兒地往寶來公公的香車裏鑽。全軍都巴不得那貓死了算了,他倒好,還趕過去阿諛奉承。小南南,我跟你說,秦子敬這種人私心重,為了自己的前途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親近不得的。”
南燭隻喝水,不答話。
“聽說他把指腹為婚的婚事也退了。哼哼,這種人我在青樓裏見得多了。現在年紀小,感情來了似乎還很有良心知冷知熱地,青樓裏的姐兒最容易被這種人騙了去。可是隻要年紀大了進入名利場,一顆心就會變成算盤,上上下下算得都是人的利用價值。古往今來這種人最是薄情寡義。”
南燭聽到退婚兩字差點被溫水噎住。不提退婚會死嗎?“這個那個,魯兄啊……你跟他才見過幾次啊,這麼說人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