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
一個月前,木蘭婉拒了皇上給她尚書郎的封號,懇請解甲省親。望見藥都城東南五裏的魏園村,她繃緊了十二年的心才算鬆了下來。送走了鄉親,她回到十二年沒有進去的東廂房,從箱底翻出女兒裝,開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還是一個風姿卓然的美人!
第二天清早,她獨出柴門,踏著晨露,向東邊的八角台走去。藥都秋天的清早,露水總是很大。地上沒有收淨的莊稼和發黃的草棵子,經露水一夜的浸潤,空氣中都散發著甜甜的草腥味;太陽一出,稍高點兒的草棵上就一閃一閃的滾著白光。這種味道和景象,對木蘭來說已經久違了十二年。
十二年了,八角點將台,依然高高的踞在那裏。望一眼那頂上的平台,木蘭立刻就想起了兒時在上麵嬉戲的情形,那天她就是從平台上滾下來的,鞋都滾掉了一隻,褲子也刮了個大口子。站在平台上,北邊的青雲庵便盡收眼底了。木蘭很快地弓著身子從八角台上下來,她要去看一看靜遠師父。青雲庵雖然有些破敗的樣子,但從院內飄出的香燭味並沒有改變,與木蘭的記憶一模一樣,她深吸了一口氣,敲開了庵門。靜遠師父正在那裏舞劍,等她停了下來,把劍交給身邊的小尼姑時,木蘭彎腰給她叩了三個頭。沒有靜遠師父就沒有木蘭的劍法,也就沒有了今天的木蘭……
木蘭接近自家院子時,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莫不是朝廷又派什麼人來了。果如其所料,皇上知道她是女兒身後,立傳她進京接旨。後堂裏的父母正流著淚,見木蘭進屋忙用袖子緊擦幾下,露出笑臉。木蘭雙膝跪倒在地,向父母說,“皇帝既然知道女兒不肯受封,今又下詔,想必是要女兒入宮。這也不是壞事,天下有多少女子想入宮呢。況且,女兒入宮後定能為天下人再做幾件事的,雙親莫要傷心,女兒舍孝盡,其名定比當今皇帝還要久長!”說罷,又回東廂房理了雲鬢,貼了花黃,然後便隨差人出了柴門。
到了朝廷,皇上見到紅裝素裹的木蘭,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將軍舍身為國,屢建奇功,孤尚不知是一姣好女郎!”木蘭答道,“臣替父從軍,欺君犯上,實乃罪該萬死!請皇上發落,”皇上笑道,“孤見你文武雙全,忠孝皆俱,又天姿國色,今封你為東宮,也好輔孤以國之大事!”這是木蘭已料到的事,她並沒有一點慌張,而是聲音朗朗地說,“皇上恩澤,禮當拜謝!但必得依我一件事,否則,臣既能沙場殺敵,亦可宮中自刎!”皇上這時已來到木蘭麵前,“快講,休說一件,就是一千件孤也依你!”木蘭從皇上手中抽出自己的右手,說,“請皇上頒道聖命,從今以後,天下男女平等,女子亦可習文練武,開科入選,為國盡忠!”“這,這……”,皇上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孤王依了,你一路勞苦,先回宮中歇息吧!”當晚,皇上就到了木蘭的房中。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又過來,木蘭見皇上並沒有下令,心裏很是淒然。春天到了,宮中的老樹新綠,杜鵑也聲聲泣血的盤旋鳴叫起來。木蘭覺得骨子裏都很乏,很沉。可皇上卻分外的精神,這一夜竟要了木蘭三次,之後,便沉沉地睡去。可天一亮,皇上便大吃一驚,木蘭懸梁自縊了!
這天正是四月初八,木蘭二十八歲的生日。
[作者補記]
史載:北朝獻文帝封木蘭為“孝烈將軍”,以厚禮殯之,葬於藥都城東五裏魏園;後人封墓為丘,建木蘭祠,均巍然於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