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一亭給病人打針更有講究:讓新招的助手穿著白大褂站在門外,任務是不準外邊的來人走動、咳嗽、說話;然後,讓兒子塗守業站在身邊,自己敲針、吸液,正式注射前要比試三次注射的姿勢,然後對兒子說若打中毒了用何藥解,針打完了,病人幾乎都變了臉色。但六0六這藥比中藥藥性大多了,打了幾天針,一般的花柳病就能被治了。一傳十,十傳百,來的人就一個連一個的。其實,這藥就是今天的青黴素之類,塗一亭用的劑量又大,效果就不會差。但劑量大也有劑量大的壞處,一些體質不好的病人,打過針後就常常發生嘔吐。得花柳病的人體質沒有幾個好的,幾乎十有八九打了這針的人都得嘔吐。時間一長,不嘔吐就被病人視為不正常了。一次,一個體壯的花柳病人注射了六0六並不嘔吐,很是失望,覺得這藥在自己身上不靈。塗一亭見此,就說,我忘了加一種藥,又給他補了一針阿卜嗎啡。這藥是強催吐劑,一會兒病人哇哇地嘔吐起來,然後千恩百謝地走了。

時間一長,塗一亭被藥都人稱為神醫。他的兒子塗守業卻不這樣看,心裏老琢磨一個問題:真正的西醫絕不是這個樣子!他就變著法兒說服塗一亭,讓他去上海學西醫。塗一亭也許是為了將來擴大收入,就同意了。一晃三年,塗守業學成而歸。回藥都的第一天,他就要求父親改掉那些個花哨東西,並指出用藥的劑量太大,有傷人的危險。塗一亭臉就變了,這三年他不僅賺了大錢,而且成了藥都名流,這些規矩怎麼能改!

水火不相容的父子倆肯定幹不到一塊兒去。不久,塗守業的“藥都西醫診所”在藥都間熱鬧的白布大街開張了。塗守業是跟教會醫院學過的,就按正規的規程行醫,但生意極差。這讓塗守業百思不得其解。開業一周年的那天,塗守業請了藥都新有的西洋樂隊在門前,又吹又打了一整天,可後來也沒有效果。挨到年底,終於關門歇業了。

這天晚上,塗一亭來到兒子塗守業的門前,並未進屋,站著說了幾句話:新派事物就得講個陣勢,人呀你不騙他還偏不信你!說罷,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