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回歸,回歸之誌恍惚在朗誦彌爾頓脫水的玫瑰、博爾赫斯溫暖的庭院,在沒有地址的紙上搜尋那隻黃金的老虎、天賦的一首詩和一個園丁荒廢的背影。
此刻,一個少女踏著她使垃圾也起舞的拖鞋。
我突然無法分辨那鞋的顏色,它拖著少女的氣息和我的視線,匆匆如一個絕世的幽靈,被一條偏巷吞沒。彌爾頓的玫瑰什麼時候進入過這樣偏僻的柔腸?博爾赫斯被他幽靈一樣的父親引領而至的那條小巷,不就是這樣的麼?我捉摸到了綠色的尷尬,藍色的孤寂,慘白的日子,黑色的側影,還有無色的召喚和濃香的嗲語。
天!偉大的詩歌掉進了偏僻之巷這口枯井裏,波德萊爾在那裏誦唱腐屍。
一個歪著腰耷著思想的中年男人,一個驚歎號般,插在老米市街一座瓦房的門前。
香煙有害健康。戒煙有害於思想。哦,被烤煙烤熟的廣告詞多麼酷似肺部的泡沫。
性情點燃的香煙,總能找到入口。它從出口出來時,已經被謊言過濾。
一切暢通無阻,如今夜的港口。
嘰嘰喳喳的尼古丁,親密的伴侶,寂寞的敵人,幸福的語彙。嗬這永恒的伴侶,它就在鈔票的兩麵青睞著你。嗬,害死了你還在你墳前慟哭的伴侶。然後,又是證明這一些必須歸納為廣告和害死你不負責任的伴侶。
順著香煙找到了知覺的人,拍打著我的肩膀,如一片樹葉在風中猛然拍向另一片失去知覺的樹葉。
我長時間地凝視著你。長時間在合江門的鼻尖上像觀摩一件萬世雕像一樣觀摩著你。長時間像淫褻之徒從低腰的部位開始懷疑我對所有感性的人在性格和氣質上的描寫,哦,刻畫,他奶奶娘的刻畫,在長時間的性感的審判和渴望撫摩裸體的張皇裏,我長時間地詛咒著藝術、線條、文字和數碼相機不朽的偷窺。
以及,權威者與瘋狂者共同撕裂的肉體。
你是土質的、貧困的、清閑的、悠然的、自在的、貼切的和罪孽深重的。你像一個永遠不會暴露髒話的嘲笑,一個與上帝相仿的形象,一個慣於在夏天精赤的符號。
一隻被豢養得弱智的寵物也興致勃勃地觀賞著你,那是人類欣賞神明的姿態。我真想成為一個暴徒,在你麵前將它活埋。
可你最終被黑夜活埋了。
我長時間蹲在合江門的鼻尖上,聽見你每個關節感性的扭動,低腰部位永遠不可能使我卷入抽象歧義,而看看夜晚的泥塵,它是這麼賊一般地將你吸進它的土坑裏。
那可以在古典的刀斫下找得到的你的香魂,在零點的呻吟裏消亡。
榕樹,悲哀之聲。
三江銀月,幽怨之痕。
我所欲求,在此取得。我所不欲,隨大江東去。
卑微的美,眾生十足的貪婪,占據了這個地方。而這裏,已經不需要叩響。
這是性感者的樂園!嗬,不必重修環境,不必重建背景,隻須擴張意識,像靈魂接近神靈之時,永不可忘記那意誌中的肉體和審美的骨殖。
此時,我尋找著一個不屬於今生的愛情。
此時,我獨自勾勒了一個神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