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自從來到這裏,我有點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我就像一隻撞入了雁群的老鷹,周圍的雁兒都是鳥,可卻不是自己熟悉的種類,我搞不清它們飛行的習慣,不懂它們的樂趣悲傷,卻因為要食吃,要活下去,不得不在雁群麵前低下作為一隻鷹的頭。
“嘖嘖嘖嘖”一道黑影擋在我的視線前,差不多要整個趴在屏風上麵了,不停地讚歎它的精美昂貴。
“梅兒,你說我們背井離鄉來到這兒是為了什麼?”
薩梅意猶未盡地走到我旁邊坐下,“靜公主生病了,她想見你,所以我們就來了。”
“可你也看到了,阿媽根本不需要我。”
“七公主,老族長曾經說過,這兒,京城,才是你的家,墨脫,那是我的家,你來到這兒天經地義,不是背井離鄉。”
我狠狠歎口氣:“那是阿公喝多了的酒後之言,你也相信?墨脫才是我的家,我永遠的家,這兒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薩梅連嗯幾聲表示妥協,歪著頭道:“可是靜公主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阿媽。”
“我知道。”
好一會兒我們都沒再說話,薩梅看著屏風,又用藏語罵了我一句傻瓜。這才低聲輕吟,慢慢哼起歌來:“天藍雲美湖水清,我的家兒在墨脫,多吉帕姆護佑我,仰桑格當捧著我,日間馬兒鈴鐺響,夜裏星星同歌舞,那火啊……那水……要數世間最美最美,墨脫當先無人說不。”
為什麼秦家大院一夜之間就會空無一人?帶著這個問題我遵守自己的諾言,輕易地學會了穿花盆底鞋走路。
打發走了哆嗦的花朵嬤嬤,我迫不及待地從帶來的一個貼身小錦盒裏摸出那隻刻著我族圖騰的鷹哨。我實在不想把鷹哨用到這個上麵來,若是阿公知道了,定會指著我大笑“傻孩子!”
薩梅盯了會兒梢,沒有見到可疑人物就回來關了院門,我站在院中,開始甩手中的鷹哨,越甩越快,漸漸地,鷹哨發出空靈的聲音,不響但傳得很遠,那是一種混入自然卻又深入人心的聲息,是森林和河流喘息的鼻音。
沒有多久,一抹黑影躍到牆頭,電光火石間已落到我麵前,單手行了大禮。
他是恰骨伊,在藏語裏就是鷹的意思,是阿公臨行時送給我的禮物,恰骨伊是阿公的寶貝,不僅會翻牆越壁,還精通跟蹤盯梢,反正是個探子會的他都會。隻是他從不以真麵目示人,沒人真正見過他。他是阿公悄悄派來保護我的,連阿媽都不知道。
“恰骨伊,卡內沛巴。”
“卡巴太卡”,恰骨伊對上了口令,這才揚起蒙著的臉,露出一雙鷹一般鋒利的眼睛:“誓死效忠七公主。”
我點點頭,背著手走來走去,“現在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幫我辦,在京城的南邊有一條巷子叫潘家胡同,胡同裏有一戶‘秦家大院’,大前日那戶人家剛辦過喜事,可如今卻搬得空無一人,讓我好生奇怪,你去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的話再挖出那戶人家搬到哪裏去了。”
恰骨伊二話沒說就消失的蹤影全無,留下一個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薩梅。“七公主,你大動幹戈,把恰骨伊叫到這兒來,就為了打聽別人搬家的事兒?”
我沒空聽她叨叨,滿意地回房了。薩梅卻不依不饒:“那天晚上你究竟上哪去了?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告訴我。要是老族長知道你指使恰骨伊做這個,不知道他老人家會怎麼說呢……”
我要的隻是一個答案,管不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