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圍著臉盆似的盤子,扣著的盤蓋還未打開,那股誘人的清香味便撲鼻而來,我口水控製不住地往下流,薩梅反複確認了沒人跟著她來,我才放心大膽地一把打開盤蓋,噢,盤裏盛的是全羊中間最好的一部分,表皮金黃油亮,外部肉焦黃發脆,內部肉綿軟鮮嫩,簡直是上上之品。自從來到京城,我幾乎就沒吃飽過,這完全就是多吉帕姆女神對我的救贖!
“夫人見我獨自前去,直接就說‘梅兒,快坐下吃,吃完了好給你那不知趣的主子趁熱送些過去’,她根本就什麼都沒問,我還編了一肚子的借口。”薩梅翹著蘭花指,模仿阿媽說話的樣子。
我使了好大勁才咽下嘴裏含著的人間美味,含糊不清道:“夫人?你不是一口一個‘靜公主’叫的挺順溜嗎?什麼時候又改口了。”
“我也不想,是杜管家說的,‘注意規矩’。他悶聲悶氣地說話,嚇死人了。”
“她還說什麼了?”
“她還說了,‘馬奶糕是貢品,京城裏罕見少有,快嚐些。’那馬奶糕果真不錯,細細滑滑的。”
我狠狠歎了口氣,舉著手裏的一塊羊肉甩著拳頭在她眼前使勁晃了晃:“重點!”
薩梅委屈得暫時停止對馬奶糕的繼續臆想,歪著頭想了想:“吃飯的時候還提到了老爺,夫人說老爺是太傅,就是皇帝的兒子們的老師。老爺這幾天跟著四阿哥南下去了。所以不在府中。”
我愣了愣,阿媽好厲害,她知道無法和我直接說關於阿爹的事,便經由薩梅轉述,不著痕跡地避開來。
“七公主,你還沒告訴我你昨天逃出去玩些什麼了?好玩嗎?”薩梅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心虛地嚷道:“你怎麼沒帶馬奶糕給我,快去拿點來,沒良心的。”
薩梅豎起眉毛:“七公主,你別想騙我了,你就是鐵了心不告訴我。”
“嘿,你什麼時候變得聰明了?”我大笑。
“一直都這麼聰明!”
簾子被拉開的時候我們正躲在帳篷裏嬉鬧,天色暗了,但還是看得清阿媽帶著幾個丫鬟和一行裝扮陌生的人站在外麵看著我們。
“聖旨到!”
現在回想起來,那次接聖旨雖是我的第一次,但那個尖聲尖氣的聲音我卻已聽過兩次,兩次都是躲在阿公的大帳外麵聽到的,內容已不得而知,隻知道每次傳聖旨的人走了之後,阿公的心情都會落到穀底,一連幾天滴酒不沾。
這次聖旨的內容我卻很清楚,皇帝要見我。
沒來京城之前,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天還沒亮,綴滿了殘星的天邊剛翻過白肚皮,我的小院內就熱鬧起來,我睡眼朦朧地爬出帳篷,從簾縫裏露出頭。就被兩個嬤嬤粗大響亮的聲音驚得清醒萬分:“大小姐,請起身洗漱,更衣用早膳。”
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是最犀利的,那兩個嬤嬤正是昨日站在屋門口跟著阿媽的那兩人。不同的是,今日她們穿著正經八百的旗裝,棕黃的顏色配著嚴肅的表情,二人將手裏的帕子甩到肩頭,另一隻手撫腹鞠躬,就一動不動了。
我虛脫地趴倒在毯子上,“好了好了,不要拘禮。”
二人異口同聲:“小姐不起,老奴亦不敢起。”
蒼天呐!我差點就直接跳起來把帳篷給拆了。
這是阿媽的意思,三天之後入宮麵聖,她要求不高,隻要我學會穿旗裝就行。
“不會不會,再走幾遍,你就走這三個來回我怎麼就懂呢。”我翹著二郎腿,喝著酥油茶,手裏還拿著一塊馬奶糕。
蹬著花盆底鞋的花嬤嬤隻好又甩著手帕繞著院子走起了圈。另一個叫作朵嬤嬤的靜靜地站在我身旁,就像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我擺擺手,指著地上一字排開的花盆底鞋:“朵嬤嬤,這幾個式樣我都不喜歡,你不是說樣子還多著呢嘛,把其他樣子也拿來給我看看好不好?說不定我看中了哪雙,學起來更快呢。”
朵嬤嬤深信不疑地前去了。
薩梅一副‘你竟然要穿這個’的表情看著我,我低聲道:“我要溜出去,你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