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夠徹底吞並飛車餘黨,並取代老槍作為H城飆車族精神領袖的地位,烈火絞盡腦汁,終於生出一計。他先叫人偷了老槍的哈雷,然後馬上召集全城的飆車族聚會。美其名曰“暴走Party”,其實就是想趁機踩死老槍和飛車餘黨。聚會的時間就在這個倒黴的冬至夜淩晨,地點是北四環外那座搖搖欲墜的“風雨橋”下。
午夜零點剛過,顫抖的風雨橋下已經人頭攢動,燈火通明。數百台各式各樣的摩托機車,躁動著,怒吼著,巨大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波波駭人的聲浪,不知疲倦地衝擊著脆弱的橋墩。這座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成建的立交橋,看起來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烈火這時候正屹立在人群的中間,篝火映得他那兩道褐色的怒眉,幾乎快要燃燒起來。他左右看了看,有上百個亢奮的烈焰黨徒簇擁在他周圍。烈火滿意地點點頭,躍上一輛機車的後座,居高臨下,擺出一副橋塌下來我頂的大無畏架勢。
在烈火對麵,站著微駝的老槍。他那一副雪一樣的絡腮胡子,並沒有因為熊熊燃燒的篝火而改變顏色,反而突顯出刺目而詭異的白。老槍的身後,戳著幾十個略顯沮喪的飛車黨子弟,一個個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在烈焰黨和飛車黨的周圍,是幾個相對較小的車幫和一些閑散的車手,總共也有百十來號人。這些家夥的裝備五花八門:有玩挎鬥兒的,有練越野的,甚至還有耍踏板的。他們都算是飆車族裏的邊緣人物,雖然也熱愛自由飛馳,但卻沒那麼瘋狂,常常是跟在攻城拔寨的大隊人馬後麵過過癮罷了。不過,單從數量上講,他們也是飆車族的重要組成部分。少了他們,飆車族的聲勢就會大打折扣。這也是烈火為什麼處心積慮想要讓老槍丟份兒的原因,收服這些中立的車幫和騎手,隻能以德服人。
“今夜,我們聚集在這裏——”烈火開始發表演說,他先頓了一下,想了想背了許多遍的演講稿,“——是為了選出一個新的領袖,讓他來挽救日漸沒落的,沒落的——”
烈火撓了撓頭,憋了好半天,終於還是沒能抓到那些逃跑的腦細胞。
“去他媽的!”烈火啐了一口,決定直奔主題。他用手一指老槍,吼道:“今兒晚上就是給你們這些王八蛋最後一個機會,以後還想飆車的,都他媽的過來喊老大。不然就都跟老槍一個樣兒,連車都沒的騎——”
一個烈焰黨徒忙扯了扯烈火的褲腿兒,遞上去一個眼神兒。烈火恍然大悟的樣子,馬上緩和了語氣:“——恩,這個,老槍你個王八蛋,哈哈,連自己車都看不住,還飆個屁車?還算個屁飛車黨?哎,我說跟在老槍屁股後頭那幫小子,還發他媽什麼愣啊,趕緊的棄暗投明吧!”烈火說完,朝身後一招手。一個尖嘴猴腮的烈焰黨徒從人群裏一躍而起,扯著嗓子唱起了山東快書:“當哩個當,當哩個當,閑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英雄會聚的烈焰黨!要說那,烈焰黨,是真囂張,橫掃H城的大街和小巷!還有那,真烈火,一瞪眼就嚇趴下老槍!你要是,棄暗投明入了咱的黨,包管你每天喝的辣吃得香,身邊兒的妞兒一天一個兒樣兒!走東街,串西巷,沒人敢把你來擋!就算是,犯事兒進了貓耳房,不出三天準被放!好兄弟,怎麼樣?這樣兒的好事兒還用想?當哩個當,當哩個當,歡迎你加入烈焰黨!加入烈焰黨!”
“好!”眾人無不鼓掌喝彩,烈火也頗感滿意。飆車搭配快板書,這真是東西文化的完美融合。
“啪!”一枚金黃色的五角兒錢的硬幣,掉到烈火腳下。烈火抬起頭,瞧見老槍那一臉的鄙視。
“你覺得,你是終結飛車黨時代的人嗎?”老槍忽然顯得興致勃勃。
“我不但是終結者,也是開創者。烈焰黨將會開創H城飆車族的新時代!”烈火抱起肩膀,洋洋自得。
“丫小學沒畢業,也敢談開創新時代?你以為改革開放是吹出來的?”老槍哈哈大笑。
“你——”烈火剛要發作,眼前忽然閃過四個大字“以德服人”,他壓了壓火兒,跳下車走到老槍跟前,貼在老槍的耳邊低吼道:“我最討厭別人評論我的學曆!你給我聽好了!第一,畢業證兒跟駕駛證兒沒一毛錢關係!懂嗎?第二,我小學沒畢業現在照樣能把你那輛破車敲零碎,然後扔到馬家溝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