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點點頭,轉身到鋼琴前坐下。彈什麼呢?末末想了想,把修長的十指放在琴鍵上。
琴聲響起。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在鋼琴上,光線中有灰塵,伴著悠悠的琴聲,起舞。房間忽然變得空蕩起來,音符一個接著一個,在半空中環繞,飛升,消散。憂傷,安靜卻迅速的占領了整個鋼琴室,揮不去,躲不開,逃不掉。
“停!停!停!”披頭士連拍了幾下桌子,止住了演奏者的手指。
“你這是什麼曲子?你自己譜的嗎?”一個臉上除了皺紋什麼都沒有的老男人問。
“Gloomy
Sunday(黑色星期天),第七小節。”末末輕輕說。
“行了,介紹一下你的家庭成員吧,還有——”披頭士一邊摳著鼻孔一邊說。
在走進鋼琴室之前,末末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需不需要去某個樂團實習一陣。離開鋼琴室的時候,她已經很確定,去他媽的會試!去他媽的樂團!去他媽的鋼琴!
Alysa看見末末出來的時候,問道:“你知道去哪兒買草葉兒裙子嗎?”
10:40
末末給鬱漪打了電話,兩個人在H城音樂學院大門口見麵。然後坐上出租車,去交警大隊看林殤。末末和鬱漪見到林殤的時候,林殤正和兩個年輕的交警侃得熱烈。他一見鬱漪,趕緊扔掉煙頭,站起身打招呼。
末末和鬱漪幫著林殤做了證明,又辦了幾個手續。然後,三個人離開交警大隊。臨出門的時候,那兩個年輕的交警還送了出來。兩個人拉著林殤的手,依依不舍。其中一個小聲說:“哥們兒,那是你妹啊?有機會介紹給我啊!我電話是——”
沒等他說完,林殤趕緊擺了擺手,說:“同誌,您弄錯了!那倆一個是我親媽,一個是我小媽。我要是給您拉皮條,我爸非給我發到伊拉克去!對不住了哥們兒!回見!”
11:53
林殤開著癟臉的吉普車,載著末末和鬱漪,去山裏紅吃午飯。
山裏紅是一知情飯店的名兒,而且號稱是全H城最土,最屯,最回歸原始狀態的知青飯店。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隻要是在山裏紅吃飯,全都是火炕方桌,不管上火不上火。炕上鋪著人造革,貼著某某吉飲料的廣告。那意思就是你別怕上火,上火就喝我。
末末一直認為山裏紅的老板青子有毛病,要麼就是小時候受過什麼刺激,鐵了心要在繁華的城市裏開辟一片農村根據地。不過陸北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青子為人實在,不像其他的奸商銀販,**裏都隻有錢。所以他跟青子的關係還不錯,兩個人常盤著腿兒坐在火炕上,端著掉了漆的鐵缸,一邊喝燒酒一邊侃著二七年到四九年的新鮮事兒。末末也隻得和陸北一樣,成了少數幾個在夏天裏,頂著攝氏三十八度的高溫,也會光顧山裏紅的客人。
青子今年三十歲,正是而立之年。青子是他的外號,因為臉上有一塊青色胎記,就像梁山青麵獸一樣。不過青子的胎記生得形狀可愛,甚至把本來難看的臉,襯托得順眼了一點兒。青子早在十年前就結了婚,現在兒子都能打醬油了。陸北問過青子,為什麼那麼早就結婚了。青子還有些懊悔,咳!哥們兒當初不是害怕找不著對象嘛!要是知道咱臉上的青記跨進二十一世紀之後能納入前衛藝術!你當哥們兒不做王老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