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一種僵硬的姿勢站立著。
我沒有力氣再去施展這個法術。盡管這裏的黑暗物質取之不盡。
合上眼簾，我的嘴角揚起了最後的弧度。
果然絕無勇氣可言。我忘記了這黑壓壓的人群裏，有來自東域十國的賢者。我不清楚他們是否認出了我就是那個他們一直在追殺的幻滅帝國皇子，但依現在的情形來看，我現在的樣子很可笑。是一種不自量力的可笑。
我是否會像先前一樣被無數刀槍劍戟洞穿？抑或是以劍為骨，死在我一個人的戰場上？
血肉被刺穿的聲音。沒有任何疼痛，卻寂靜得可怕。溫熱甜腥的液體濺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辨，寒氣開始在周身彌漫。
再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吧。還有霓音，還有惑。
我睜開眼睛，一條細長的詭異的黑色鎖鏈懸在空中，在胸口處將一位東域十國賢者的身軀洞穿。霓音嬌小的身體，勇敢地擋在我麵前。
“咳啊……”
鎖鏈上張開了鋒利的倒刺。數十根寒冷的短棘上麵掛著猩紅的內容物，好像一隻海膽在他身體裏爆炸了一樣。
“大小姐？”
霓音的長發向後飄動著，她天真的麵龐上竟然是一種貴族的威嚴。
“沒我命令，東域十國聯軍都不能擅自妄為！你們兩個玩忽職守，該當何罪？！”
“這個人想要……”
“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大小姐……這件事本來就在計劃之外……”
“滾回去守好你的城。”
我有些感到不可思議。
狼靜靜地站在這條街道的盡頭。
純淨的黑暗物質不斷的湧入我的身體。包括空中殘餘的靈力。散落的黑色三棱劍迅速溶解成濃鬱的黑暗物質，回到我的身邊。
被邪神魔劍祝福過的這具軀殼，看來一時半會死不了。它像一個不斷吞噬黑暗物質的黑洞，星空中那片漆黑的死海上，紫電和狂風在咆哮。
無數瘋狂碰撞的星塵讓星空始終亮如白晝。漆黑的海翻滾起了驚濤駭浪，黑暗物質不斷地聚合分散。我的雙手貪婪榨取著空氣中的靈力，甚至能夠看到透明的扭曲。
我想我沒那麼大能耐把周圍的靈力抽取一空。能夠做到的隻有邪神魔劍。
我再次望向那頭巨狼時，它的臉色很難看，深紅卻透明的雙眸中是夾雜著很多感情的心有不甘。
紫紅色瞳仁與深紅色瞳仁相對的刹那，我覺得我就是那頭狼。
……
我的家在這片大陸的北域，那裏的人類有著原初的信仰，他們相信萬物有靈，以萬物主宰的姿態立足於北域。北域的極寒讓入侵者望而卻步，幾百年與世隔絕。
直到被火元素法術掩護著的入侵者血洗了北域。我不太明白那群家夥口中的蠻族是什麼意思。我的族群一夜之間分離崩析，我也不再是狼王。
我在鮮血的氣息中走了很久。我意識到了孤獨，我意識到了人類的罪惡。所有的狼群，無論強弱，都以追隨我為榮，盡管我一直對那群愚昧的家夥嗤之以鼻。從那時起我擁有了智慧，但智慧也讓我墮落成巨魔。
我變得暴躁易怒，痛苦的記憶迫使我把魔爪伸向了人類。如血的殘陽下，我的狼爪刺穿了一個人的肩胛，然後將傷口撕裂到他的胸口。滾燙的血讓我再一次失去理智。清醒過來以後，我看到的是無數黑色的三棱劍和布滿天空的雪魂花，以及混合著鮮血的廢墟。站在天空下的那個人，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臉上是一模恐怖的冷峻。
黑色的三棱劍鋪天蓋地。那群奉我為王的狼全部在這裏殞命。不會有人記住他們，也不會有同類去憐憫他們。我是巨魔，雖然我曾經也是一頭狼。
我要死了。
從容地起身站立，我無言的望著天上被雲掩蓋的滄月。那個人沒有殺我，他召喚出的劍刃的目標，是四周忽然出現的荷槍實彈要殺我的人類。他在救我。
那個人硬撐著沒有倒下。天色在此刻陡變，似乎所有的物質都要被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