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畢竟是從戰場重生的，刀槍劍戟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有人來了。”惑忽然說道。
我抱起還在啜泣的霓音，向離我最近的一片陰影處跑去。惑沒有動，隻是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深紅色大衣的衣領，然後瞬間消失。
門被粗暴地踹開了。借助月光能夠分辨，走進來的是三個肌肉壯漢。其中一個扛著一張巨大的弓，另外兩個人各提著一根粗長的灰黑色鋼管。
“這是……那些不會法術的人？”霓音小聲問道。
霓音的國度稱凡人為“不會法術的人”以表示尊重。我遲疑了一會兒，低聲回答道：“也許是吧。”
“這些人也對巨魔有興趣？”
我想他們不是對巨魔有興趣，而是一種榮耀。擊殺巨魔來向自己的傭兵團證明，自己是真正的英雄。況且，巨魔死亡後的精魄，是製造科技武器的必要原料。
三個壯漢卸了身上的裝備，開始隨意地攀談起來。他們坐在濺滿血汙的橡木桶上，對眼前的狼藉熟視無睹。
“嘿，老兄，借個火。”
“你打算自己抽煙嗎？”
“哦……見諒見諒。”
那個弓兵給其中一個胡子拉碴的壯漢點上一支煙，空氣中立刻彌漫起了劣質煙草的味道。
“這煙質量真差。”那個胡子拉碴的壯漢說道。
“軍隊裏派發的煙好不到哪裏去。”
“現在埋怨沒什麼用處。待會兒就會有大把的精魄塞進我們的腰包。那可都是黃金白銀。”
“等那夥愚蠢的瘋子全部被巨魔咬死以後，咱們就一槍打爆它的狗頭。”
“何必等那麼久？”弓兵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塊類似於結晶的東西。“沒有什麼事是一顆冰霜炸彈解決不了的。如果解決不了，那就兩顆。”
“你要把他們全部炸死嗎？！”
“那又有什麼關係。”弓兵輕描淡寫地說。
我以為其他人會出麵阻止。但其他人隻是不痛不癢地說道：“精魄炸碎了怎麼辦？”
“那夥瘋子身上的戒指和法杖也勉強可以嘛！”
一股不可名狀的憤怒和無法表達的平靜。同時襲上心頭。
也許這就是父皇反複提起的人性。汙濁，猜忌，自私且虛偽。用一句話概括，就是不幹淨。
“嗬…”
冷笑。隨即是極為刺目的白光。
惑那家夥，不知什麼時候顯化在月光下，輕輕地揩去了劍刃上的一絲緋色。
弓兵眼神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他報以一個禮貌的笑容。
摘掉冷硬麵具的他，幹淨的麵孔溫暖如春。弓兵仰麵倒下，不再呼吸了。
沒有染紅地麵，弓兵的雙眼誇張地睜著，映著他再也看不見的慘白月光。
小酒館在狼群的吼聲中搖搖欲墜。
無數鋒利的小冰晶從銀白色的輕劍上解離，如透明錦緞連綴成的紗幕。惑的表情，如同當年皇兄麵對三百萬冰霜騎士時那樣淡然。
“我們上吧。”惑的聲音很低，但異常冷靜。
他說，我們隻是執行任務而已。
我回頭看了一眼霓音，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另一種東西。溶解在淚光中的一種感情。
月光下，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狼幽綠色的眼睛。我舉起一隻手，身後的夜空中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泛著冰藍色的三棱劍。
我的手還未放下，那漆黑的弓矢幾乎是瞬間失去了束縛，從我身邊呼嘯而出，連同尖銳的金屬尾音。我看到的隻是冰藍的星塵彌留在透明的月光裏，黑色的軌跡是標準的射線。
無數金屬帶起的寒風，鼓舞著我的大衣。三棱劍上的冷冽，讓人無端想起毒蛇雙眸中的冰寒。狼群不會明白，金屬與空氣摩擦似毒蛇吐信的聲音，是鋪天蓋地的漆黑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