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3)

一周之後,夜流櫻從校園裏消失了。

夜學姐走的那天,綾子遠遠的看到她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高挑卻有些瘦削的身材,白色的衣裳、白皙的肌膚,嘴角含著淡淡的笑,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也讓綾子推翻了原本關於這段感情的種種猜測。她以為,學姐所謂的得不到回報的愛是因為那個人已有家室,她以為學姐所謂的不計較結果與名分有關,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夜學姐的愛情遠非自己想象的那樣。

拖著心愛的人的手,學姐笑得很甜,天真單純的表情如同孩子一般,轉過身對綾子揮揮手,她用眼神與綾子道別。

要好好珍重啊,綾子仿佛聽見學姐的聲音。

學姐,我會的,你也是啊。綾子無聲的祝福著,目送夜流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夜流櫻就這樣離開了聖安雅女子中學,沒有人過問她的忽然消失,也沒有人追問她去了哪裏。她不曾出現過。校外的一群追求者也在苦等幾天不見人影後漸漸的散去。

於是,綾子也把所有的疑惑藏進了肚裏,沒有在任何人麵前提及。

日子,依然是那麼過著。同學漸漸習慣了她的存在,不再把她的來曆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津津樂道,又或者她們已找到了新鮮的話題人物。

在家裏,綾子依然扮演著多餘人物的角色。養父高野誠很少在家,偶爾難得回來便和千代阿姨針鋒相對、互相貶低。綾子知道養父高野誠是附近有名的花花公子,已經四十歲的男人卻仍不肯娶妻安定,也難怪當初她來高野家時有那麼多人懷疑她是高野誠的情婦了。不過,越了解養父是個怎麼樣的人綾子就越想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收養自己。總不會是想到自己一輩子都不結婚生子擔心老來無人送終吧。

還有千代阿姨,綾子也很少和她有所交集。刻薄一點的說,千代阿姨就是一個高傲的、自以為是的、不幸年輕守寡的有錢闊太太。她看不起綾子,從她看綾子的眼神綾子就已經知道。平日裏,大家雖然都呆在同一屋簷下,可是很難說上一句話。千代阿姨感興趣的是那些一群闊太太舉辦的茶道會、書法會,綾子關注的是書房裏那些積滿厚厚灰塵的書籍。

至於祖父,這是綾子覺得捉摸不定的人。他可以一連很多天都不出現在餐桌跟前,以致於綾子以為他出了遠門,可是某個時刻,正當綾子在書房捧著某本不知名的小說看得津津有味時他卻突然推門進來,然後問綾子對這本書有何種看法,驚得綾子不知如何作答才好。不過,雖然祖父是古怪了些,綾子卻並不那麼排斥他,綾子憑著本能覺得高野博宇對自己多少是沒有惡感的,比起養父和千代阿姨,多少還是關心她的。

這半年來,即將畢業的高野因為忙於論文的關係一直沒有回來過,就連他的電話綾子也很少接到。好幾次綾子鼓足勇氣發短信給他,也隻是得到最近很忙,等忙過這一陣一定回來看她的回複。次數多了,綾子開始懷疑高野哥是否在敷衍自己,心裏也不安和焦躁起來。為了排解自己的不安和焦躁,綾子於是更加投入的將自己放逐在書的世界裏,借著主人公的愛恨情仇發泄自己的感情。

或許是因為書看得多了,綾子的文筆日漸好了起來,居然連國文老師也誇讚不已,說她是搞文學的材料,努力鼓吹她報考東大文學院。

對於報考哪所大學綾子其實是無所謂的,可是轉念一想如果考取東大自己便成了高野哥的學妹。雖然等到自己踏入東大校門的時候高野早已畢業,可綾子還是為這樣的想法興奮不已。

晚上吃飯的時候,綾子在餐桌上將自己打算報考東大的想法提了出來,當然說的時候她盡量斟字酌句。

“佐藤老師說,我的國文不錯,建議我報考東大文學院。”

“這種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何必告訴我們呢。”千代阿姨毫無興趣的說。

“就是,報考什麼樣的大學是你自己的事,東大也好早稻田也罷,就算你說你不想讀大學了也沒人阻止你。”難得的,高野誠與千代站在了同一陣線。

“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希望進東大嗎?”思考了片刻,高野博宇問。

“恩,我想進東大。”綾子用力的點點頭。再次證明自己的感覺沒錯,比起養父和千代阿姨,祖父對她還是算好的。

“既然這樣,那就去考吧。”高野博宇的話給了綾子不少信心。

“我會努力的。”之前一直忐忑的心終於平靜,綾子臉上漾起了微笑。

是夜,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高野學妹的綾子興奮都睡不著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裏想到的隻是這個,即使運用數綿羊的古老方法,她依然毫無睡意。

幹脆去書房找本書看看得了,這個躺著床上對著天花板傻笑也不是辦法。反正明天周末不用早起,不如現在去書房看書好了。

想著想著,綾子便起身套上外衣,汲著溫暖的棉質拖鞋出了門。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屋裏的人似乎都睡了,走廊上幽暗的壁燈忽明忽暗的閃著,或許是因為電壓不穩的緣故。

高野家是西洋式的建築,統共有四層。一樓是大廳、廚房以及傭人的房間;二樓是綾子、高野將生、高野誠以及千代的房間;至於三樓則住著一家之主高野博宇,另外還空了一間房據說是高野家死去的長子高野謙的,千代原本也住在那裏,可是自從丈夫死了之後就搬了下來,說是還住在原來的房間會觸景傷情;而四樓,就是書房的所在了。從綾子的房間出來要穿過長長的走廊,順著樓梯一直往上才能到達書房。

因為是深夜,綾子盡量放輕了腳步,以免驚擾他人的美夢。順著走廊向前走,不期然卻聽到隱約的談話聲。

會是誰呢?綾子疑惑不已。帶著好奇,綾子停住了腳,靜靜的靠在牆邊,側耳傾聽。

“死鬼,你也知道回來。怎麼,你的那個美智子沒伺候好你?”一個女人冷冷的說,話裏的醋意十分明顯。

綾子認得出來,那是千代阿姨的聲音,就在前麵的正是千代阿姨的房間。隻是綾子怎麼也想不出來,這樣的話會從一向高傲無比的千代阿姨口裏吐出,何況……千代阿姨的丈夫,也就是高野哥的父親早已過世了不是嗎?那樣的話,千代阿姨更沒理由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千代阿姨她……

綾子實在不敢想下去。

仿佛是為了應證綾子的猜測,一個男人的聲音跟著想起,“千代,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對於這個聲音,綾子更不會陌生——那是她養父高野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