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散場了，可他們之間的人生大戲，還遠遠不會結束。
五月槐花香，京城中很多人家都喜好這花，季節到來的時候，便彌漫著此種味道，甜膩膩的。
他們沒有叫車，是董瑗說想透透氣的，而載供自然是順著。
自從董瑗原本坦蕩的胸懷裏裝著這樣有些難以啟齒的事情，整個人都安靜了很多，對載供說話也不再是夾槍帶棒的了，這令後者略有惶恐之意啊。
載供負著手，不緊不慢地跟著，卻是比和董瑗平齊的地方再向後一些，他覺得這樣好像更安心。
“董姑娘，傷好些了嗎？”
“嗯，大概全好了。”她側身看了看載供，語氣溫和，“驄仁，以後不用姑娘長姑娘短的了，就叫我子彧姐姐吧。”
載供看了看這個微高半頭的姑娘，嗯，還是溫柔起來更好看。這時候，他第一次覺得額娘給自己的字好像也挺好聽的。
“子彧？”他嚐試著叫叫，當然，他省去了“姐姐”。覺得這兩個字好像真的很順口啊，音調也不自覺地上揚著，藏不住他的好心情。
董瑗聽這七拐八拐的叫法，膩膩的，卻不難聽，沒有在意被省略的敬語吧，她自己也淡淡地笑起來了，兩個酒窩也顯露出來。
載供借著街邊店鋪的火光，隱約瞧見董瑗頰上微微泛紅，以為是衣服穿少了冷出來的，忙拉住她。
後者麵對手腕上突然多出來的溫度微微有些吃驚，回頭去看這個比自己歲數小的弟弟。
“怎麼了？”
“沒大事兒，別動。”
他麻溜地從脖頸上拿下繞了兩圈的官家手工的上等圍巾，體貼地幫她圍上。
圍好了，也暖和了，可載供的眼睛卻拔不下來了。也許可能因為他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他清澈的眼睛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緩緩流淌，惹得看著他眉眼的董瑗的心重重地跳著。
可能是圍巾捂得不合時宜，董瑗怎麼覺得這麼熱啊。
性子原本很放得開的董瑗，此時也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難耐，一點一點低下頭去。
載供隻能看著額頭前的碎發，自覺失禮，輕輕咳了一聲。
自顧自地解釋著，“這個時候起風了，有些涼，你的傷還在，別著涼。”
“嗯，走吧。”
載供看一路也沒什麼可說的，掂量了自己的斤兩，也不敢隨意唐突。
“能和子彧商量個事兒嗎？”
董瑗這才注意到他不叫自己姐姐，可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一點兒也沒有奇怪的感覺，真如一歐所言，他少年老成得真不像個孩子。罷了，不叫就不叫，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你說就是了。”
他半看著她說：“本王欲革命，可所知革命無幾，甚至一竅不通，子彧，煩請你幫忙。”
她聽著他的話在耳際飄蕩，腦中有想起喻大哥一幹等人的囑托，一時有些進退為難。
“真要革命？”
“是，本王的話，沒有不算數的。”載供語氣平緩。可能是已經過了變聲期，他的聲音竟有些綿綿磁性。
董瑗一愣，停下腳步。她不想平白地就耽誤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的前途。
“莫要玩笑，驄仁你也知道，革命是要流血犧牲，是要不計任何報酬和後果，要頑強地與惡勢力鬥爭。那也許是你想也沒想、見也沒見過的世界，真正殘酷的世界。一旦你邁出第一步，就再也別想回頭，就算回頭了，也……總之，除了反水，你是不可能離開的。然而如果隊伍中有人反水，我董瑗，便，便第一個舉起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