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喬治叫道,阿多奈拉姆隻來得及伸出一隻胳膊緊緊摟住涼亭的一根柱子,就看到那個差不多有一座房子那麼高的東西,朝著他們砸過來,似乎要將他們吞下去。周圍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樹枝條掃過他的臉。涼亭搖晃著,劇烈地撞擊著,終於掙脫了底座,卷在一堆鬆樹的枝丫中,被河水裹住打著旋兒朝前漂去了。

非常幸運的是,涼亭牢牢地卡在樹幹中間,沒有翻倒。可是幾下晃動之後,樹幹在河岸上撞擊了幾次,把涼亭撞到水流的中心去了,於是涼亭就像一條蒸汽小船一樣,平穩地加速朝前漂去。周圍全是一片鬆針。過了好一會兒,阿多奈拉姆才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放下小狗朝外望去。

“哎喲,老天!”他說,“我們已經衝出一英裏遠了。等我回家的時候,我要抓牢這個。”

“眼前大可不必操這個心。”喬治說。

“怎麼不要,”男孩說,“這河再往前還有幾百英裏,越來越寬。噢,喬治,你說我們該不會要被衝到大海裏去吧?還有,我們一點兒吃的都沒有。”

“噢,你急什麼呢?”喬治說,“幹嗎不享受這旅行?”

“享受?”阿多奈拉姆懷疑地說。他還不太習慣享受什麼,也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什麼可享受的。“呃,也許你覺得很享受,我可不。真希望現在能回家。”

喬治哼了一聲,說:“噢,好吧,那你繼續擔心好了。可別破壞了我的快樂。”他走到涼亭的另一邊坐下,可不沒一會兒,又走了過來。

“喂,男孩,”他說,“我們不應該吵架。尤其是你還長得這麼像我的主人。你該不會有個兄弟叫拜拉姆·R·瓊斯吧,嗯?”

“沒有,”男孩說,“我叫阿多奈拉姆·R·史密斯,我倒想有個兄弟呢。”

“這個R是什麼意思?”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阿多奈拉姆說,“反正就是個挺傻的名字。”

“拜拉姆也不肯告訴人家R是什麼意思。”喬治說,“這挺好玩的,對吧?你們倆都有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中名,人又長得這麼像。噢,老天,真希望我能回到拜拉姆身邊,不知道沒有我在,他一個人怎麼樣了。”

“你們住在哪裏?”阿多奈拉姆問。

“住在城市裏,河上遊很遠的地方。拜拉姆無親無故,就隻有我一個。”

“無親無故?”阿多奈拉姆叫道,“哎喲,那你們上哪兒弄吃的去,晚上又睡在哪裏呀?還有……”

“他以前跟一戶叫做瓊斯的人家住,”小狗說,“我猜他就是跟了他們的姓。他說,他不知道自己原來姓什麼。那些人對他不太好,他就跑了出來。我們住在鐵路盡頭的一間舊棚屋裏,經常一起上街去。我表演翻跟頭、求饒、裝死——反正就是這些傻把戲——然後端著他的帽子,人家就往裏麵扔錢。我們就有錢買吃的,也夠其他用了,隻除了有一次,我們整整一個星期隻有香蕉可以吃。”喬治打了個冷戰,“我現在就是餓死也不會吃一口香蕉了。”

“然後就發大水了,”他繼續說,“我們的棚屋被水衝走了。其實一開始都還好好的,可就在你們家前麵的一個轉彎那裏,我腳下一滑落進了水裏。我不敢叫,怕自己一叫,拜拉姆就要跳下來救我,這樣搞不好我們兩個都得淹死。我就拚命地遊啊遊,抓住了你們的涼亭。就這樣,我跟他分開了,我想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了。真可惜,拜拉姆是個特別機靈的孩子。”

月亮從雲朵後麵露出臉來,地麵灑上一層銀光,河麵上泛著粼粼波紋。喬治透過樹葉的縫隙朝外看去,看見月光在河岸上跳躍。他深深地吸著濕漉漉的空氣,不時地叫阿多奈拉姆來看這個、看那個。很快,男孩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這多有趣呀。”喬治說。

“哎——的確,”阿多奈拉姆說,“不過,我就是總在想……”

“想那些可能會發生的糟糕的事情──是吧?”小狗說,“哎,你幹嗎不想想如果那些事情都沒發生,會是什麼樣?你幹嗎不想想可能會發生的好事情?反正一樣都是想。比如,你可以想想:也許我們就這樣衝進大海裏;可反過來,我們也有可能會被一艘戰艦或者遠洋客輪搭救,然後就住在上麵,你慢慢長大,學會了開船,搞不好還能當上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