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婉的表情十分為難:“臣妾明白褒後的好意,可自從鄭夫人小產,掘突就魂不守舍地在家中發呆,一日不知道鄭夫人的消息就一日不肯走,我曾因為害怕事情暴露,被褒後苛責,或被掘突懷恨,一心想請掘突早些離開,可是……”她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薑婉對此事無可奈何,還請褒後告訴薑婉該怎麼去做。”
“此事不難!掘突的性子隨了他爹,在感情上不管他有多脆弱,可始終有他自己的堅持。如今他娶了你,他就該顧及你的感受,若他感到自己被秀秀欺騙了,自然會走。”
“褒後的意思是要我去騙掘突?”
“不是你,是齊伯,”褒姒說道,“你與秀秀的關係微妙,你說的話掘突未必肯信,叫你父親出麵將這些東西交給掘突……”她說著走回到桌案前,將桌上的錦盒取過來交到薑婉手中,“掘突自然會以為小產的事是她騙了他。”
“這是什麼?”薑婉打開了盒子,看著裏麵一張張的藥方,十分不解。
“藥方,”褒姒說道,“過去這些天太醫院給秀秀開的藥。”
“嗯?”薑婉不明就裏地捏著這些方子,每張方子上總有一味藥被畫了出來,用朱砂做了一個標記,幾張方子疊在一起,這些藥材加起來……薑婉搖了搖頭,“這些被朱砂圈出來的藥材是做什麼用的?”
“這些藥分開用倒是沒什麼,可合在一起就能致人小產!”褒姒蹲在薑婉的麵前,薑婉驚恐地搖頭:“怎麼會?這些真的是太醫院給鄭夫人開過的方子?”
“不錯!”
“那就是說,鄭夫人很可能利用褒後給她送藥材一事來陷害你?”薑婉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別忘了,藥是你下的!”
“不錯,藥是我下的……”薑婉點了點頭,“可若是鄭夫人要殺死自己的孩子來陷害褒後,褒後在後宮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你覺得這麼想就不必承擔殺人的罪名了嗎?”褒姒冷冰冰地問道,沒有溫度的眸子射向薑婉,叫薑婉有些心慌,可麵上還是不改顏色地說:“褒後……薑婉連毒酒都肯喝,就沒打算推卸責任,可是您在宮中的處境危險,薑婉也是擔心您的安危!掘突留下賴好能幫襯您,我們一走,若是……您再遭陷害,該怎麼辦?”
“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不過你別忘了,我與秀秀鬥,掘突會幫她還是會幫我?”褒姒問道,這話叫薑婉不再言語,垂下頭去:“將這盒子交給我父親,叫我爹轉給掘突?”
“是!至於怎麼說,你們權衡。”
“我明白了……”薑婉抱著錦盒站起來,“褒後的恩情,薑婉絕不會忘。”
“下去吧!”褒姒揮了揮手,覺得有些累了,靠在桌案上微閉著眼睛。而甬道之後的周王目光如鷹隼般盯著東宮,心中免不了鬆了口氣,這就是褒姒,承受了多少愁苦、多少委屈也一聲不吭地為他守護著他的江山。他為自己沒有將她逼到歇斯底裏的份兒上感到欣慰,可對褒姒也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就仿佛他們兩人的心越走越遠了。
她想怎麼做,她可以告訴自己,他不會為了秀秀肚子裏的孩子就讓兩國開戰的,可她為什麼不說?
是不是人人都覺得這個江山有沒有這個大王根本無所謂?那些朝中的大臣是,那些分封的諸侯是,如今連褒姒也是如此……人人都在盤算自己的事,周王宮湦就像是一個局外人,這世界越熱鬧、越嘈雜,他就越感到寂寞、孤單。
靠著甬道良久,周王宮湦壓低了嗓音囑咐念兒:“今日就當寡人沒來過!”
“為何?”
“你覺得你娘會希望我知道這件事嗎?”周王宮湦歎了口氣,“既然當日她決定自己一力承擔,那麼這條路再苦、再難,請她一個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