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申後語氣深邃，“捫心自問，當初若非因為宜臼想要害褒姒，而是要害秦夫人或者衛夫人，你會這麼對他嗎？或者此事反過來說，伯服要殺我，要殺楚夫人，大王是不是覺得伯服做就是應該，宜臼就是大逆不道？”
“你以為天下人都同你一樣將孩子帶成這般？”
“這不是教養的問題，人一旦覺得自己受了威脅，自然會做出反抗。宜臼覺得伯服威脅到他了，在得到權力的時候就不惜將他和褒姒置於死地，這個性不正是隨了大王嗎？”申後滿麵痛心，“是大王處置有失公允，就因為宜臼的母親是我而不是褒姒，對不對？”
“宜臼就是被你害了！”周王宮湦瞪著申後，剛剛來的那些打算此刻都被他放下了，和申後講和讓周王覺得自己可笑至極，他邁步而出，留給了申後一個背影。申後雖然有幾分懊惱，可也想在周王宮湦的心中留下最後一絲尊嚴。
周王宮湦走到門口，覺得心中憋得慌，站在門口背對著申後說：“寡人告訴你，當日宜臼若肯留下，向寡人認錯，向褒姒認錯，你肯說句軟話，在宜臼和寡人之間斡旋，宜臼就不必走今天的路了！宜臼之事，我固然不對，可他的今日是敗在他沒有擔當，事事逃避，遲早有一日會無路可逃。”他扔下這話拂袖而去，這話像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抵在申後的脖頸之上，叫她脊背發涼，怔怔地看著周王越走越遠。
周王回到顯德殿，差人將隰叔叫來說道：“傳寡人的令，叫文朔點兵，攻打申國！”
“什麼？”隰叔大驚失色，此事會讓周王宮湦和天下人站在對立麵上，他廢嫡立庶已是不對了，如今還要趕盡殺絕，隰叔擔心周王宮湦會把自己推到萬劫不複之地。
“沒聽清嗎？”周王宮湦不耐煩地問了句。
“還請大王三思，此事要慎重！眼下王子正在申國避禍，此刻攻打，天下不服，若諸侯倒戈相幫，大王就得不償失了！司馬也未必能一舉拿下申國，一旦兵敗，對我大周來說是傷筋動骨啊！”
“這一戰，隻許勝，不許敗！”周王宮湦惡狠狠地說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誰也無法預測，若攻打之時秦、楚二國施以援手，怕文朔也無計可施！”
“秦國和楚國若幫大周呢？”
“大王有辦法？”
周王宮湦冷哼了一聲：“寡人發兵，我倒是看看他們倆誰敢公然和寡人對抗！”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隰叔的冷水令周王不滿，準備告訴他這是命令，可話還沒有出口，就有人匆匆跑進來啟奏：“大王……大事兒不好了！”
“什麼事兒慌慌張張的？”
“剛才華辰殿來人說鄭夫人……”來傳話的下人咽了口唾沫，艱難地說，“鄭夫人小產了，剛才太醫院的醫官去看過了，這孩子……沒保住！”
“你說什麼？”周王宮湦一拍桌案站了起來，大喝一聲，這一幕對周王來說實在太過熟悉了，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就朝華辰殿趕去。原本的憤怒此刻變成了盛怒，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叫他覺得順利，這種一切都失去控製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秀秀小產，血流成河，順著她白皙的肌膚流下，在地上彙集一攤。周王宮湦怒氣衝衝地進來，人還沒到，訓斥人的聲音就先到了，指著這些太醫院醫官的鼻子問：“要你們都有什麼用？什麼忙也幫不上！”
“大王……”秀秀滿頭汗水，虛弱地叫了一聲。
周王宮湦跨步上前拉握住她的手：“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秀秀的兩行清淚順勢而下，孩子沒了的時候她咬著牙，冷靜地叫人去請太醫，將所有進食的東西都留下來等太醫查驗，心中也知道這個孩子保不住了，雖然下腹劇疼，卻沒暈過去。如今周王前來探望，滿眼的關切令秀秀心中一動，整顆心都化作了一攤水，他明知道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可還是給了她封號；他也知道她和他沒什麼關係，可如今卻第一時間前來探望……秀秀從未覺得如此委屈，周王宮湦高大偉岸的形象在自己麵前清晰了起來，她握著他的手，從中汲取著溫度，回想著過往的種種，整顆心都在此時此刻淪陷在這個男人的溫柔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