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朝著周王宮湦走去，輕輕將他攬入懷中，他抱她抱得很緊，就像是末日的分別，就像是他們再也不會相見。他的麵頰貼著她的肌膚，灼灼的溫暖浸潤著她的心脾，她看著他越走越遠，身影越來越小，她忽然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也隻是看著自己伸出的手臂兀自笑了。“怎麼這麼傻呢？”褒姒說了這句話站在原地大哭了出來，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
“娘？”不知道何時回來的念兒拉了拉褒姒的衣襟，“父王又欺負你了？”
褒姒一把將念兒抱進懷中，一麵說著“沒有”，一麵卻將他抱得更緊。褒姒的嗚咽聲充斥著整個瓊台殿，這叫念兒驚慌失措，他從未見過母親這樣，他隻得佯裝著大人的模樣摸了摸褒姒的頭發：“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念兒會保護娘的！”
褒姒深深地吸了口氣，哭聲越來越小，從激動的情緒中漸漸平複，她鬆開了念兒，擦幹了眼淚：“鄭世子和世子夫人都走了？”
“走了！送出宮了，怕父王和你生氣，大家叫我趕緊回來看看，果然……”念兒的語氣有些悻悻，“他總氣你，我真不懂，娘為什麼要屢屢相求於他？我們便是流落出宮，在鄉野乞討，不活在他的庇佑之下，一樣能活得很好，娘怕什麼？”
“我不是怕，”褒姒看著念兒，“也沒覺得自己在忍。”
“娘……父王加封秀秀，考慮過你的感受、我的感受嗎？他們兩人恩恩愛愛、卿卿我我，咱們何必要看他們的臉色，秀秀不過是個下人，”念兒一屁股坐在了褒姒的身邊，“掘突將鄭伯在晉北的地址給我了，若我們離宮，還能去投靠鄭伯，這後位若是秀秀想要就給她，太子之位若是她肚裏的孩子想要就給她肚子裏的孩子，娘何必同他們計較，讓自己傷神？孩兒帶娘離宮，旁的事不管也罷，隻要娘開心，念兒就開心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褒姒有些吃驚，不相信念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你可知你爹為何很多事都做得如此絕情絕義嗎？”
“因為爹原本就鐵石心腸！”
“你以為出宮流落在外，投靠他人就是本事嗎？你以為你在外麵活得很好，就能證明自己嗎？你知道這天底下最難的事情是什麼嗎？”褒姒問道，卻並不是要念兒回答，“是做大王，居於中央俯瞰天下的大王，這太難了。你祖父耗盡一生心血不能得償所願，你父親傾其半生，仍然惶恐，他們將天下江山拱手後人，不是恩賜，是責任，是相信這大周江山能在你手中延續。你以為他對你、對我強硬尖刻，是因為他是大王，便可以肆意淩辱天下人嗎？是因為他想用他的堅強來為你我守住一片天，便是有朝一日這天塌了，也有他在撐著……”褒姒說著這些話，淚水再次溢了出來，她咬著自己的下唇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念兒跪在褒姒麵前，一句句地說道：“娘……是我錯了，是念兒錯了，念兒不懂事，念兒不說爹的壞話了，你別哭了……”
褒姒神色淒苦，將念兒抱入懷中：“你父王為了讓你沒有後顧之憂，不惜對宜臼痛下殺手，可你以為他心不痛嗎？他剛才生氣是因為得知楚侯的軍隊與申國講和，當初楚侯曾答應你父王鉗製申國，叫宜臼永無奪嫡之力……”
“孩兒不知道……”念兒在褒姒懷中也哭了出來。
“你往日覺得天下之事，勝券在握，是因為你的父王將這風雨給你擋在了屋外。”褒姒將念兒推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慈母多敗兒，我沒將你教好。”
聽見褒姒這話，念兒連哭都不敢哭了，將軟弱藏在心頭。他的父王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要做到，而且一定要做得更好，念兒偷偷在心裏下定了決心，停止了哭泣：“孩兒知錯了，孩兒再也不說這些話了，娘不要傷心。”
褒姒拍了拍念兒的頭，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這樣成何體統。叫外人看了，隻怕是又有說辭了。她斂起情緒，定了定神，擦掉了麵頰上的淚水，站起身問道：“掘突有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