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聲,至破曉時分方止住。
上午,柳依依吩咐丫鬟紅兒將窗戶打開,自己則坐在邊上望著院子裏一夜雨後殘景。
看著滿地落紅,她眼神裏有幾不可察的落寞,“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說到此處微微歎了口氣。
卻聽到有人突然接道:“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柳依依轉頭望去,見梁子瑜一身月白色長衫姿態隨意的走進來。她麵上微一愣怔,她以為那日過後,他再不會來了。
梁子瑜坐下自顧自倒了杯茶,飲到口中才發覺竟是冷的,“紅兒那丫頭,熱茶也不換。”
“那丫頭一向憊懶,怠慢了。”柳依依淡淡說道,“你怎麼來了?”
梁子瑜溫和一笑,好像那一日的不愉快不曾發生,“沒處可去啊!你也知道我梁某人在泊州名聲可不怎麼好,家裏沒有賢妻美眷,隻能來這裏會會紅顏知己了。”
柳依依見他又恢複了往日神態,也將那日之事拋在腦後,莞爾:“是,你在泊州聲名遠播呢。”
二人又笑著說了幾句,梁子瑜想到來此目的,說道:“依依,這幾日府裏的海棠花開得燦爛,想邀你入府賞花,你可方便?”
柳依依下意識垂眸沉凝。
梁子瑜眼底失落神色一閃而過,微笑道:“若是不方便也無妨,我與友人賞景也是一樣的。”
她卻突然又抬起頭,笑了,“賞花這等雅事,我自然要去的,那日你可要備好佳肴招待我才是。”
梁子瑜一愣,眼底淌著溫柔笑意點點頭。
第二日未時,梁府的馬車已在後門候著,柳依依略作梳妝後剛走下樓,老鴇迎麵走了過來,語帶責備:“依依,你要去梁府怎麼也不跟我事先說說?”
柳依依笑著:“是要跟媽媽說的,轉頭給忘了,媽媽莫惱,您這不是知道了嗎?”
老鴇仍舊一臉不認同的看著她,“梁府不能去,太子那邊……”
柳依依垂眸:“媽媽多慮了,依依不過一介風塵女子,哪個風塵女子沒有幾個歡客的,太子又怎會怪罪這個,況且太子並未召我,難不成我要一直守著不成?”
老鴇微一思量,也覺她的話有道理,倘若太子一直不傳召,難不成真把她當閨女養著不讓她出去接客?老鴇臉色這才柔和下來,笑著拍拍她的手:“也是,那你去吧!”
柳依依頷首,到後門乘車而去,沒走多久便到了。
一下馬車就見梁子瑜站在門口等著她,見她下車含笑望來,柳依依亦不由彎起嘴角看過去,梁子瑜大步走來,柔聲道:“你來了。”
柳依依頷首,跟在他身後進府。
這座宅子並不大,但勝在格局布置巧妙,梁子瑜將她直接帶到後花園。
一座假山作屏風,阻隔出不同空間,道路狹長曲徑通幽,曲曲折折間忽然便豁然開朗,花園裏花木疏密,流水潺潺,那不遠處的水榭邊,錯落生長著幾株海棠,花兒開得燦爛,微風輕拂,便有稀落落的花瓣打著旋兒向水麵飄去。
柳依依讚道:“你這園子倒十分清雅秀麗。”
梁子瑜點頭,笑著將她帶到水榭處,那裏已擺放了一張桌子,上麵瓜果點心一應俱全。等她落座後,梁子瑜才坐下,將放在自己麵前的桃花糕換到她麵前處,“這是你喜歡的桃花糕,新出的,味正鮮,你多吃點。”
柳依依抿了抿嘴,“你為何說我喜歡吃這個?”
梁子瑜臉上一直掛著笑意,“你忘了,我初見你那次?”
那是兩年前在南城街市,他那時剛搬出府沒多久,獨自一人在街市信步遊走著,逛到食味齋門口,就想著進去買些糕點,卻撞見她與一女子為一份桃花糕而爭執。
柳依依也回想起來,有些神情恍惚,搖搖頭,“我並不喜桃花糕,那日不過是一時性起罷了。”說罷卻夾了一塊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少有的擠眉弄眼道:“既是你的一番心意,我怎麼也要吃一點。”
梁子瑜一愣,旋即朗聲笑了。
傅文成閑來無事欲在園子走走,遠遠就聽到梁子瑜舒朗的笑聲,心裏詫異,這人前幾日都還一副恍惚神色,今日怎麼這樣高興?
待走出小路,進了園子看到女子身影後,心下便了然,原來是有“貴客”。
柳依依正同梁子瑜說著話,忽然見從外麵進來一個男子,便看向梁子瑜。梁子瑜亦注意到了,走到傅文成麵前,壓低聲音道:“待會可別亂說話。”傅文成挑眉,頗覺好笑,現在換他來嘲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