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神秘的歸宿 三 雪尼奧與孿生的仙女(2 / 3)

“住嘴,不要叫!我要睡覺。你再不住嘴,瞧我怎樣懲罰你。”

狗呲著滿嘴的白牙叫得更凶了。食指先生順著椅子腿和桌布爬上桌麵。他看見桌子上一個盤子裏有一片剩餘火腿,一些吃剩的煎蛋。那分明是雪尼奧吃剩的早餐,還未來得及清理。盤子旁邊有兩個小瓶,一個瓶裏盛了胡椒粉,另一個瓶裏盛了食鹽,還有一張空白的便條。食指先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胡椒粉瓶推dao,胡椒粉便撒到那空白的便條上。食指先生用那便條將胡椒粉卷起來,兩端疊好,成為一個紙筒。他拿著那包胡椒粉和那片火腿便順著桌布又爬到椅子上,又從椅子上來到地板上。他佯裝友好,將那片火腿遞給了狗。那狗疑心重重而又專心一致地嗅著檢查著那片奉送的火腿,食指先生趁機用他手中的紙筒把裏麵的胡椒粉吹到那狗的臉上。這種像火yao般嗆人的佐料,刺激著那狗的眼睛和鼻子,使它止不住地打著噴嚏,淚水流得滿頭滿臉。食指先生見狀幸災樂禍地拍手大笑,而那狗惱羞成怒,更加瘋狂地狂叫起來。食指先生說道:

“你還不過癮嗎?再給你一點厲害瞧瞧。”

他又環顧四周,尋找折磨那狗的新花招。他走進臥室,看到一個針線包。他眼睛一亮,見裏麵有一個插滿銀針的荷包。他拔起一根銀針,將其藏在身後,又走回到狗籠邊,等待時機,進行報複。那狗的後腿剛剛靠近籠壁,他便用銀針猛紮了一下狗腿,那狗疼痛地狂叫著。食指先生正欲重使故伎時,那狗倒退到籠子的另一端去了。它始終和食指先生保持著一段距離,使他無機可乘。而食指先生的短臂也鞭長莫及。那狗勇敢地叫著,毫不屈服。

食指先生懂得,一旦那狗摸清了他的戰略,就無法靠近它了。於是,他扔掉那根銀針,又去尋找其他武器。他看到牆上電插座上有一根插銷,插銷上有一截電線。於是,他又從針線包裏拿來剪刀和刀片。他用雙腳蹬住牆壁,用力將插銷從插座中拔了出來。他把那電線的另一端切開,暴露出裏麵的銅線,再用刀片將鑲在銅線外麵絕緣物削掉。這時,那條可憐的狗,眼睜睜地瞧著食指先生的一舉一動。但它頭腦簡單,隻是覺得這指頭般大小的人物,詭計多端,凶狠奸詐,其實並不了解潛藏的禍端。食指先生將那條暴露的銅線纏到籠壁的鐵條上,然後將插銷插入插座中。那電流通過電線串遍整個鐵籠。那可憐的狗在極度的痛苦中左衝右突,卻無法脫身。

那動物在食指先生麵前痛苦的掙紮,使那有虐待狂的食指先生感到由衷地滿足。但他知道,一旦那女主人回到家裏,將狗放出來,那他就會遭到滅頂之災,無法逃脫那狗的憤怒的報複。那狗就會對他窮追不舍。雖然誤打誤撞輕易地進了這所高層的公寓大樓,但是靠它自身的力量從這裏逃脫就毫無可能了。因為建築物隻是按照正常人的體形設計的,像他這樣身材矮小指頭般高矮的人物恐怕連門都打不開。既使能逃出房間,他也無法接觸並啟動那電梯的按鈕。他更無法從樓梯上逃走,那一蹬蹬的階梯對他來說高聳徙峭,縱使他不會跌倒,摔斷脖頸,他也無法從樓梯間裏逃脫。他必須想一個方法將這條老虎馴服,不能讓它進行報複性的攻擊。他絞盡腦汁朝四下張望,發現茶幾上放著一包香煙和一盒火柴。他心裏想,有啦,這是唯一解決的辦法了。他迅速地爬上茶幾,取下火柴,來到了鐵籠旁。那狗還在充滿電流的鐵籠裏不安地蹦動。食指先生把那火柴遞給那狗看,接著點燃一支說:

“喂,你想讓我把火柴扔到籠子裏把你的皮毛燒光嗎?你想試一下嗎?要不,咱們休戰言和吧!如果你願意活下去,而且也讓別人活下去,我會去拔掉那電源。怎麼樣?”

那狗似有所領悟,點了點頭。食指先生樂滋滋地將電源拔掉,那狗便立刻擺脫了電刑的折磨。正在這時房門被打開了。一雙xiu長的玉腿穿了一雙高雅而時髦的皮鞋走進了房間。食指先生知道,房間的女主人又回來了。他立刻快步逃到一個陰暗的角落。

雪尼奧教完了鋼琴課之後,腋下夾著一本厚厚的教材,朝停車場走去。她那單調的腳步在水泥地上發出空洞的回聲。她的轎車停在空蕩蕩的停車場的中央,如船擱淺顯得特別的孤獨和寂寞。當她經過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灌木叢時,擺放在土壤裏做為裝飾品的白色光滑的鵝卵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彎腰撿起一顆,放在手裏把玩著。她想:

“這粒鵝卵石一定經過人工的雕琢和磨光。如果把它和真的雞蛋一起放到母雞的身下去孵化,那母雞也會被蒙騙過去,誤認為那是正在孵化的雞蛋。隻不過鵝卵石對母雞身體散發出來的體溫不起任何反應罷了。當然,更孵不出小雞。”

雪尼奧感到太陽暖暖地照著,她的身影被投射在那一排灌木叢的旁邊。他突然想到:

“我的身體十分健康,可以受精懷孕。我是順乎自然走正常的人生之路呢?還是逆向行駛成為一個禁欲的苦行僧呢?肉體確實是令人煩惱和苦悶的根源了,我可以使它成為犯罪的工具,但也可以使它成為神聖和高貴的象征。麵對未來,我怎樣使用自己的肉體呢?”

雪尼奧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她把手中的鵝卵石拋回原處,急急忙忙朝轎車走去。她打開車門,鑽進車裏,嘣的一聲將車門關緊,自己便孤獨地坐在汽車裏了。她很自然地將鑰匙插進啟動開關,卻沒有將汽車發動。她想,她必須先清理一下自己雜亂無章的思緒才能決定將汽車朝哪條路開去。

“我該怎麼辦呢?我應該選擇那條路呢?”她問自己道,“啊,我是否該去幹洗店,取我那套灰色的洋裝,星期天重歸教會,去做彌撒。已好久未進教堂裏去了。啊,是的,我已經用完了口服避孕藥了。要是每天按時服藥的話,應該馬上再去買些來,我不能再重複以前的錯誤了。”

想著想著,她將汽車發動,朝附近的一家商店開去。

商店裏,一排排的貨架上各種各樣的日用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克雷蒙坦在貨架中間的過道上悠閑地逛著,好奇地端祥著這些人世間的芸芸眾生常用的商品。她並不清楚每件商品的用途,但她認為,這一定是人的肉體每天所需要的物品。人們必須經常保養及愛護這難得的血肉之軀確實是件麻煩的事情。為了肉體的舒適和存活而製造的這數不清的商品真令她感到震驚。克雷蒙坦是一個天上的仙女,沒有肉體的負擔,因此她不會被人體各種各樣的需求所拖累。恰恰因為人類有血肉之軀,他們才需要這麼多林林總總數不勝數的商品,給他們帶來這麼多的負擔和煩惱。而她呢?是一個隻有形狀而無實體的精靈,卻擺脫了這些令人煩惱的事情。或許,肉體是人類最沉重的負擔。她拿起一盒粉模,但不知道它的用途,可是女性的直覺與本能告訴她,這是用來化裝麵部的。女性自然要費盡心思,每天不惜化費時間與金錢,設法保持自己的青春和美貌。如果女性之間都長得同樣的美麗或同樣的平庸,千篇一律,毫無特點,那化裝品還有什麼用途呢?如果情形果真如此,人類的另一半,即那些男人,一定會埋怨生活的單調和乏味。“陰”“陽”之間相互吸引,才使人類繁衍生息。這是一條自然法則,正像宇宙中的星球,在萬有引力的引導下才能正常運轉。

通道兩邊貨架上那數不清的商品使克雷蒙坦目不暇接。手提貨籃和手推購物車的人群圍著貨架川流不息,選擇他們所喜愛的商品。就像魚群在海底四處漫遊,尋找食物一樣。一位肥胖的女士,拖著寵大的身軀,笨拙地朝克雷蒙坦走來。她伸直胳膊,從貨架上取下一個瓶子,喃喃自語地說:

“我一直貪吃貪喝,消化不良,便秘。這種藥一定有效。”

克雷蒙坦看到她那肥胖臃腫的樣子,對自己不免感到沾沾自喜。因為她既無消化係統又無排泄係統,便省去了許多麻煩。人體渴望美酒佳肴,尤其是在產生饑餓感時,認為那是一種美的享受。克雷蒙坦懂得了這一點是因為一天早上她經過一個賣熱狗的攤位時,見人們圍著那熱狗的攤位大口地咀嚼著手中的美食。而她呢,隻能聞著那誘人的香味卻無法品嚐那食物的美味。這使她重新思考估計肉體的作用。肉體能給人帶來痛苦和悲傷,但同樣地又會使人感到幸福和滿足。人類因為有了肉體所以會得病死亡,但人處在生命巔峰狀態時肉體卻能帶來巨大的幸福與享受。

克雷蒙坦念念不忘那個夏日的午後,她正在雲端上小憩。一覺醒來,發現她所棲息的那朵白雲突然變得濃重膨大,因為又有許多雲朵集中在一起,形成了厚重的雲層,使她無法窺視她朝思暮盼的人間。克雷蒙坦決定將雲層掘一個空洞,以便她能向下張望。她發現那雲層飽含著水汽,水汽如繼續增濃,就會引發一場滂沱大雨。她透過那洞向下張望,看見了一片人類文明尚未染指的處女地。樹林的上麵被水氣一樣的濃霧氤氳著。草原上五顏六色繽紛的野花,在如水蒸汽般的濃霧中感到窒息。在像地毯般柔軟的草地上,躺著一對熟睡的男女。周圍的環境是那樣的舒適和安祥。那對熟睡著的男女一點也不想從夢中蘇醒過來。突然,那濃重的雲層似乎承受不了這些飽滿的水汽的重荷,立刻分散開來,釀成一場滂沱大雨,降到了人間。那位英俊的青年首先醒來,他看了看身邊仍在熟睡的美女,禁不住狂熱地親吻她。那美女在朦朧中轉過身來,一把將那青年摟在懷裏,那滂沱大雨並未熄滅他們熾熱的情感。在泥濘的草原上,他們的身體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那位身體健壯的男性正處於體能的巔峰,他的胸膊一起一伏,呼吸急促,逐漸到達了性欲的高潮。那嬌美的女性的肉體和他的肉體銜接在一起,似乎變得虛弱和乏力。她躺在泥濘的草地上,臉上的表情難以描述。她似乎隱忍著極大的痛苦,但又感到無比的甜蜜和幸福。就像登山者的心理,近在咫尺的目標已經在望,但又必須逼迫自己用盡最後的氣力登上峰巔。克雷蒙坦看到這一場景傷心地哭泣了,她無血肉之軀,永遠無法體驗zuo愛的甜蜜和快樂。暴雨過後雲消霧散,天氣一片晴朗。

藥櫃的藥劑師呼喚著購藥者的姓名。一個麵色蒼白有病的男性走到櫃台前,付完藥費,拿著藥品便匆匆地離開了。他那駝背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那高層建築物的陰影中。克雷蒙坦見其他顧客挑選他們所需要的物品,然後在收款處排起隊來。出於好奇,她也順手從貨架上拿了一樣東西放在籃子裏,站到顧客排成的長隊中,但她根本不知道籃子裏盛的是什麼。實際上,那是一盒男性大號避孕套。當輪到她付款的時候,收款員在機器上打了商品的價格,脫口問道:

“現金?信用卡?還是其他付款方式?”

克雷蒙坦天真地朝收款員笑了笑,迷惑不解地說:

“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位男性收款員耐心地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現金、支票或信用卡及其他付款方式付款。”

“你的意思是我必須給你什麼東西做交換?”

收款人大吃一驚,朝站在他麵前的這位美麗的少女淡淡一笑,弄不清這位少女有心惡作劇還是開了個玩笑。因為她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智商不足的低能者。對這樣一位起碼的社會交往一點都不理解的人,他真是束手無策毫無辦法,隻能像有神經質似地傻笑著。克雷蒙坦說:

“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跟你交換。”

收款人隻能繼續朝她笑著。而她身後的顧客看到這個奇怪尷尬的場麵也哄堂大笑。就在那時,一個女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為克雷蒙坦解了圍:

“好吧,我替她付款。”

說話的是雪尼奧。她為自己付了口服避孕藥的錢之後又為克雷蒙坦的所購置物付了貨款,倆人一起出了藥店。

她們倆人邊走邊談,樣子十分親密。雪尼奧說: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穿在身上的這件灰色洋裝我就送給你。你知道嗎?那是我的。你是從幹洗店順手拿的,對吧?今天我去取時,這件洋裝不見了。”

“謝謝。我離開時會還給你的。人類社會實在奇怪,這裏有許多東西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