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顧一平檢查了教室衛生,督促值日生關好教室門窗,拍拍身上的灰塵才下了教學樓。迫不及待地走進房間,看杜麗麗也是剛進門不久,額頭上的汗水都沒來得及擦,問她事情辦得怎麼樣?
麗麗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紅彤彤的小本本,遞到顧一平手中說,你自己看吧,該辦的都給你辦好了。
啊,這麼神呀。顧一平沒有接本子,卻一把抱住杜麗麗,在她臉上一陣狂吻。除了聞到濃濃的香脂味兒,還聞到鹹鹹的汗味兒。
他欣喜地打開小紅本。小紅本上寫著兩人的名字,還有兩個人的單獨照。按說,應該是兩個人的合影。但是他們事先沒有準備,哪來的合影呢?情急之下,就隻能這麼湊合著。有了證,就說明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合法夫妻,再也不怕人們說三道四了。
晚飯後,顧一平揣著證件,戰戰兢兢來到孫主任家。畢竟是開後門找關係弄來的證,不是正大光明的,單位領導要是不承認不就麻煩了嗎?他還是有些擔心,得事先給孫主任通個話,探測一下領導的態度。
孫主任是學校革委會副主任,負責學校的後勤工作,過去曾經和顧一平老爹在一起共過事,閑暇時顧一平常到他這裏坐坐。表麵上是尊重長輩,聆聽長輩的教導,實際上是想和上層多多聯絡感情,好在往後的工作中有個照應。
孫主任剛剛用過晚餐,坐在桌邊飯後一袋煙,快活像神仙。他悠悠地抽著,桌上還有一杯熱茶,偶爾呷一口。妻子也是50以上的人,鬢角灰白了。她正在旁邊的小方桌上,拾掇一件過冬的棉襖。已經過了霜降,不久就要立冬,棉襖快要上身了。
顧一平進門,幾句寒暄後,小心地從口袋裏掏出小本本遞給老主任,故意壓低嗓門悲悲戚戚道,母親去世早,家裏沒個女人,家不像個家的樣子。想早點解決個人問題,又怕領導不同意,就沒有經過領導批準,擅自到外麵領了個證,請學校能夠諒解。說完誠懇地低著頭,恭候老主任的批評。
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你叫老主任怎麼說呢。燈光下,他輕輕地幹咳了幾聲,摸了摸瘦削的兩頰,語重心長地說,嚴格地講,不是本單位開出的證明領來的證,是無效的,不合法的。你跟我說過,我心裏有數了。我倒沒有什麼,不知道其他領導有沒有看法。你對象住在這裏,學校上上下下都有議論,私下裏我都替你擋了。你工作踏實肯幹,課上得好,人品不錯,學校非常看好你,把你作為培養對象。這樣一來,一切都完啦,對你是個很大的損失,對組織也是很大的損失啊!你剛才講的家庭情況,其實我知道,我很同情你的境遇。但是成家的事,何必這麼急呢?你在事業上有了發展,成家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嗎?可進步的機會一旦失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來。可惜呀,可惜……老主任邊說邊咂嘴搖頭。
顧一平心情異常沉重。他讓老主任失望,覺得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沮喪。老主任說得不錯,將來成家是水到渠成的事,但終身伴侶肯定不是杜麗麗了。他會因錯過麗麗這樣的好姑娘,抱憾終生的。如果說,在這之前他並未結識杜麗麗,那還尚且說得過去。而現在麗麗已經和他融為一體,兩個人相互成為對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無論是靈魂還是肉體,他倆都已熔鑄在一起,永遠不可分割。這時候再來說放棄,已經不合適了。
其實他和麗麗生活在一起,並不影響工作。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保質保量地完成學校交給的任務。隻要他對工作認真負責,把他該做的都做好了,至於其他一些東西,就都是過眼煙雲無足輕重了。
這樣一想,他不再瞻前顧後,患得患失,踏在地上的腳步反而更堅實、穩健了……
25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校園裏花團錦簇,落英繽紛。
杜麗麗提起黑色手提包,對剛剛進門的顧一平催促道,快走吧,再遲一遲,到家恐怕要喝洗鍋水了。手提包裏裝的是桂圓荔枝和兩瓶酒,算是回家的見麵禮。
馬上就走。顧一平答應著,放下備課本,倒了點水在盆裏洗了洗手,找了件幹淨的中山裝套在身上,跟著麗麗下樓。
他是下了第四節課趕回來的。麗麗說,姑奶奶家的表姥姥從部隊回來探親,今天家裏要請客。趁這個機會帶顧一平回家認親,看在客人的麵上,即使老爹不高興,也不好發作。
兩人商量,應該選擇吃飯的時機進門最好。早了,顧一平還有兩節課要上,脫不開身。而且沒到吃飯的時間就登門,閑話多,很可能給老爹留下發難的機會。唯有現在趕過去,全家人正在吃飯,老爹來不及變臉,飯一吃酒一喝,事後就不好再說了。不過,兩人還是做賊似的,小心又小心地踏進家門。
一屋子的人都圍聚在大方桌前,朝著草綠色軍裝的表姥姥頻頻舉杯。麗麗和顧一平踏進門,大家都停下手,吃驚地望著他倆,麵麵相覷。
坐在書幾前麵的杜廣才蹙了一下眉頭,臉部的肌肉有些僵硬。過了一會,才忽然回過神來,勉強站起身,對顧一平招手道,沒吃飯吧?坐下一道吃吧。
坐在右側的奶奶起身給顧一平讓座。顧一平弓著腰笑笑,坐到奶奶的位子上。旁邊就是表姥姥。表姥姥和顧一平年齡相仿,也是二十四五歲的小青年。他的部隊駐地在蕪湖。顧一平一看麵熟。他的老鄉和這個表姥姥在同一個部隊。在蕪湖師範大學培訓時,顧一平到老鄉那兒去玩,和這位表姥姥一起吃過飯。這麼一交流,兩人有了共同語言,瞬間熱乎起來。顧一平不再感覺別扭。表姥姥遞過一支香煙,顧一平禮貌地謝絕了。
奶奶看桌上沒有多少菜,便一歪一歪地搬來梯子,靠到房屋橫梁上,顫顫巍巍地爬上去,解下吊在橫梁上的一隻鹹鵝,遞給麗麗媽去燒。燒好裝盆,麗麗媽特意放到顧一平麵前。
這邊,杜廣才從書幾上拿了個酒杯,放到顧一平麵前,提起酒瓶就要給他倒酒。顧一平連忙按住酒杯,說自己不能喝酒,下午還要上班。
喝點酒不要緊,不會影響上課的。杜廣才客氣地說。
顧一平笑笑,大伯,學校有規定,上課是不允許喝酒的。
其實,影響上課隻是一個托詞,他下午根本就沒有課。隻是顧一平沒有酒量,五錢酒就能把他撂倒,還是不喝為好,免得第一次見麵就出洋相,顯得自己太沒城府。再說,第一次上門就煙酒不禁,是不合適的。盡管對方出於好意,但如果都接受了,隻會給別人留下煙酒並行的話柄。不喝不抽,是最好的選擇。這樣的乖孩子,人人都喜歡,能獲得良好的口碑和讚譽。為人處世的分寸,顧一平還是拿捏得準的。
吃好飯,客人們散了,告別杜麗麗父母,顧一平獨自回學校上班去了。
留下麗麗陪著奶奶,一直待到傍晚,家人催促她早點回去。麗麗回到學校,推開顧一平的房門,一下撲進他懷裏。
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不在家呆幾天?顧一平奇怪地問。
麗麗說,是想在家呆幾天的。奶奶說剛過門的新媳婦,不能在外過夜,那樣不吉利,催促我趕快回來。其實他們也隻是辦了個證而已,並未舉辦過門的儀式。
是這樣啊!顧一平激動地捧起麗麗的臉,在她紅彤彤的臉蛋上親了又親,直到麗麗喊累了才鬆開手。
(電腦統計,約41640字)
2015-03-05起草
2015-10-11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