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翠螺之戀(五)(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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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散場了,觀眾潮水般地湧出來,走了一撥又一撥,直到後麵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出來,都走完了,大門關上了,還是沒看到杜麗麗的身影。

怎麼到現在還不出來呢?顧一平心急火燎。不是說好的嗎,讓他十點鍾在大門這兒等。還千叮嚀萬叮嚀,不要進去找,被她單位的人看到會生疑的。這一大晚還有男人來找,還能有什麼好事?人多嘴雜,吐沫會淹死人的。等就等吧,大門都關起來了,人進不去,想找也沒門了。

顧一平來回踟躕,心有不安。街上都沒有人了,唯獨他還在人家門前轉來轉去,不遭嫌疑嗎?萬一有巡邏的警察來詢問,他還真的不好解釋。越是這樣想,便越焦急。

好一會兒,杜麗麗從他身後冒出來,說,等急了吧。

咦,你從什麼地方出來的?顧一平問。

從後門呀。杜麗麗說。

哦喲,我還以為你要從這個大門出來呢。觀眾早走完了,你們怎麼到現在才出來呀?顧一平仍舊心存疑竇。

我們要卸妝,換衣服,收拾道具,肯定比觀眾出來的晚呀。杜麗麗解釋道。

哦……顧一平明白了原委。真是隔行如隔山,一行有一行的特點啊。

排練了兩個月的《楓樹灣》終於公演了,每晚演出要到10點鍾才能散場。杜麗麗無法回到郊區的家,隻得再次借住到表姥姥家。

自從那次被老爹毒打之後,杜麗麗還是依然固我,照樣和顧一平聯係。熱戀中的男女,如膠似漆,是任何人棒打鴛鴦都無法把他們拆散的。杜廣才無奈,隻能睜一眼閉一隻眼,由她去了。畢竟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管多了會結仇的,到時候在女婿跟前都討不到好。做父母的,盡到責任就行了,以後真要吃苦受累,是她自找的,怪不了別人。

麗麗終於獲得了自由。昨天打了個電話給顧一平,說今天是周六,讓他晚上到劇場門口等她。演出結束後,一道到顧一平堂哥家會麵。顧一平堂哥家就在劇場附近,大約300多米遠。過去顧一平帶她去玩過,見過他堂哥堂嫂,對他們倆挺客氣的。

迎著路燈看過去,麗麗的臉是緋紅的。雖然卸了妝,卻仍然殘留著油彩,在燈光下熠熠閃光,顯得更加青春靚麗。深秋的夜晚有些清冷。麗麗剛出屋,不適應冷空氣,得得地打了一個冷顫。顧一平伸出胳膊摟著她,相擁著往前走。穿過狹窄的街道,走進幽深的巷子。出了巷道,一排排低矮的小平房靜臥在眼前。堂哥家就在最後那一排,再往前走就是一條橫著的大馬路。

輕輕地旋開鎖,打開大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堂哥一家已經睡了。推開廚房旁的一個小房間,裏麵有一張小床,一個小櫃子。床前的過道,狹窄得兩個人對麵穿過都要側著身。小歸小,關起門來,就是他倆的小天地。

顧一平坐在床邊,傻傻地望著杜麗麗。這麼一張小床怎麼睡呢?像過去做地下工作的假夫妻,一個睡床上一個睡地下嗎?不可能。沒有多餘的被子,地下也沒有多餘的空間。那就睡在一起,能行嗎?如果能行,上次杜麗麗到他那兒,他不早就把她留宿了嗎?哪還用得著那麼晚送她回家呢?

那今天呢?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啦。這是麗麗約他來的,難道她事先沒考慮過嗎?不可能。她一定事先預謀過,不然敢這麼大膽嗎?她姑娘本人都不回避,你一個小夥子還回避什麼?這是在外麵,單位裏不可能立馬就知道。純粹傻瓜一個!

別發傻呀,去弄點熱水來。麗麗對他使了個眼色。

哦,顧一平如夢方醒,站起身,悄悄推開門,到衛生間拿了個盆,到廚房倒了點熱水進來。在麗麗指點下洗了洗,兩人才解衣上床。

能和一個少女睡在一起,這是任何一個小夥子都夢寐以求的事情。當顧一平遭遇破天荒第一次的時候,卻反而裹足不前了。單位的陰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心頭,讓他瞻頭顧尾,臨陣畏怯。他踟躕不前,遲遲不敢動作。不知道做還是不做,處於兩難境地,像僵屍一般直挺挺地躺在麗麗身旁,不知道享受垂手可得的幸福。

你怎麼啦?有病吧。杜麗麗催促著,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上。

顧一平這才慌慌張張側過身,麵朝著杜麗麗,顫顫巍巍地在麗麗身上動作起來。他四處撫摸著,遊走著,心髒也隨之砰砰跳動,周身燃起熾熱的火焰,細胞在膨脹,骨骼在繃響,一股濃煙從嗓子眼裏冒出,幹渴難耐。撫摸,滿足不了熾烈的欲望。忽然他雄風突起,一個翻身爬到麗麗身上……一陣迅跑一陣搏殺,直至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才像一個空癟的袋囊滾落下來,死人一般墮入幽幽的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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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黃黃的太陽已經照在窗戶上。兩人起床出門,走到光天化日之下,看著天上的太陽竟然不止一個。再相互看看,麵前的杜麗麗和顧一平,也有兩三個晃來晃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了正常的視覺。

他們不想打擾堂哥一家,便到街上隨便尋了個小飯鋪,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要了兩碗飯兩個菜,邊吃邊竊竊私語。

噯,你不怕懷孕嗎?顧一平在桌下踢踢麗麗的腳,擔憂地問,

麗麗羞澀地笑了一下,說,不會的。

怎麼可能呢,你難道不那個?顧一平忽然心頭一悸。

看你想到哪裏去了。來之前,我在堂妹那裏拿了一瓶避孕藥。她是生產隊的赤腳醫生,這種藥多得很,少了一瓶根本不知道。其實我也擔心,昨晚一下吃了兩粒藥,估計不會出問題的。

你膽子真大喲,比我還放得開嘛。顧一平戲謔道。

去你的。杜麗麗踢了他一腳,搶白道,怕什麼?反正這輩子就認定你了,這是遲早的事情,你還不知足?

知足,知足。真佩服你,比我老辣呀!犒勞你一下。顧一平耍著貧嘴,夾了塊椒鹽裏脊放到麗麗碗裏。

吃完飯出來,兩人在街上溜達了一會,走到一家鍾表店前,顧一平說,進去看看吧。

那有什麼好看的,回去休息。昨晚沒有睡好,頭昏沉沉的。麗麗說。

啊呀,看一會兒就走,好吧?顧一平拉著杜麗麗就往裏走。

鍾表店曲尺形的玻璃櫃台裏,放著一塊塊圓形手表,潔白錚亮,非常誘人。有上海生產的上海牌,廣州的東風牌、天津的鳳凰牌等等。都是國產的,就是沒有外國進口的。而且造型又大又蠢,沒有一塊小巧玲瓏的女士表。不過,價錢不高,上海牌的隻有90元,東風牌的80元,鳳凰牌的60元。也隻能賣這個價呀,人們的工資每月也才30餘元,賣高了誰能買得起。

一個50來歲的營業員走過來,拿掉粘在嘴唇上的煙蒂問,想買表嗎?

不買。隻是看看。杜麗麗說。

怎麼沒見女士表呢?顧一平問。

外國的女士表沒有進口,國內廠家技術不到家,隻能生產男士的。營業員伸手搔搔有些灰白的頭發說。

哦,是這樣啊。那你把這塊東風牌的拿給我看看。顧一平說。

營業員拿來鑰匙打開櫃台的鎖,從裏麵拿出一塊東風牌手表遞給他。他拿在手裏反過來倒過去地看看,再擰著表把輕輕旋了幾下,表盤內的秒針開始走動,湊到耳朵上,可以聽到嚓嚓嚓的響聲,清脆悅耳,似乎還能聽到銅鍾般嗡嗡的共鳴聲。

站在一旁的杜麗麗問,你想買表呀,你手上不是有一塊上海表嗎?

給你買呀。想給你買塊和我一樣的上海牌,可是口袋裏錢不夠,暫且買這塊東風的吧。等以後有錢了再買塊好的。顧一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