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來外人了(1 / 3)

“嘖嘖嘖,哈哈哈。”

倚山宮坐落在山穀之內,突然整個山穀傳來瘋狂大笑,山穀大振。嚇得林鳥亂飛,走獸四散。這聲音極為尖銳瘮人,陌生而又熟悉。卻並不是穆公任所發出。

袁步鳴今日碰上這等事情,心裏著實不安。此時聞得這聲音,更是頭皮發麻。抬頭看去,果真見到一老一壯兩男子。老者五十多歲,壯者也有四十出頭了。那壯者缺了一條右臂,老頭則少了一條左腿。代之以一段黒木拐杖。

兩人正是“陰陽雙煞”暮鼓晨鍾。四個月過去,兩人已經將傷養好,並且能夠自如行動,實在是令人驚歎。而且他們膽敢再來倚山宮,想來功力也恢複的差不多了。

穆公任兀自低頭離開,忽聞得耳邊聲響,腦裏發暈、心頭大震,剛一抬頭,一身形陡至運掌無息,左臂已經朝胸口襲來。他失魂落魄、觸不及防,雙掌欲抬卻已中了一招。晨鍾出招極快收手則更快。穆公任已滾翻在地。

這掌力,較之於冠中,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你沒事兒吧?”突然從兩人背後竄出兩人,將他給扶住。穆公任心頭腦內兀自難受,心說自己已經和整個星相派結仇了,怎麼還會有人來助自己呢?抬起頭,卻發現,這兩人,正是那日偷偷入山,找白曾青較量的中土小昆侖和峨眉兩派的後起之秀,遊適南,於塵光。

兩人提防著陰陽雙煞,拖著穆公任退開數丈外。穆公任掙紮著,看了眼前兩人一眼。與其說是感激,更多的是奇怪。他們怎麼會在這裏?他們為什麼要幫著自己?

但他更知道,自己現在該擔心的,是陰陽雙煞。

好在陰陽雙煞並沒有追趕。而是朝內走去。

沒有人將他當做一回事。自己從來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陰陽雙煞也不願費勁動手。

但是現在的他,就是想要憤怒,想要開口“尋死”,也是沒有這個體力的。

因為那口氣,還沒有喘勻。

也是多虧了遊適南和於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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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於遊得知上次白曾青乃是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與他們交手提攜後進,但是那一戰更是讓白曾青傷上加傷,最終導致其死亡,兩人心中愧疚前來告罪。因為看門弟子不讓進,所以他們轉回頭去山外那破廟歇息。卻發現陰陽雙煞路過,見他們行動迅捷,便知功夫不弱;卻又躲躲閃閃,想來是不利星相派了。而且兩人年紀相貌,還有失足斷臂,便才想到了他們的身份。他們雖未親見,但是這等事情,江湖上早已流傳。隻是不知陰陽雙煞此番前來意欲何為,不敢貿然點破。

兩人心意相通,跟在這二人之後。而暮鼓晨鍾,竟然也未能發現。

在山門口,二人賺得小童開門,運掌竟而將之擊斃,趕到山裏。他們早已躲在一旁關注了好一陣子,隻是眾人未能發覺而已。

同樣,遊適南和於塵光也在他們背後關注了好一陣,卻隻能關注他們二人的背影。他二人不敢貿然出手以防再釀大錯。但現在陰陽雙煞出手傷人,自己自然不能不理會。

他們蹲身隱藏的時候,也略微得聽些言語,知道這人不是星相派弟子,卻又得罪了星相派。但這陰陽雙煞出手偷襲實不光彩,他們自然不能為示好星相派而坐視不理。

再者,陰陽雙煞在星相派的地盤傷人,想來星相派也不會高興的吧。而且萬一這兩人下殺手可就不妙了。

他還在盤算對策的時候,遊適南已經出手了。

遊適南還想著,說不定出手對付陰陽雙煞會贏得星相派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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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雙煞,你要怎樣?”於冠中大喝一聲。他們都知,這二人來者不善,對於遊於二人,倒是一時沒太注意了。更是沒有人會在意穆公任了。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提我的名號麼?”老者大喝一聲。

眾人都曾見識過他二人的本事,那日的情形浮現起來,都不由得心驚膽戰。

“嘿嘿。你運氣不錯。”晨鍾轉頭對穆公任道。“你既然不是星相派的人,那今日我便饒你一命。”

穆公任不做一聲。這裏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這兩人想要橫行無忌,倒也未必能夠。且不說李問道等五個老頭武功不弱,便是一七北鬥陣、四七星宿陣、六六天罡陣、八九地煞絕陣,兩人也未必能夠闖得過去。

我又何必替他們著急。平日裏受星相派上下的欺辱,難道還不夠麼?他隻是抬頭看了一眼文道成,而文道成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兩個大敵身上。對自己視若無睹。

他站起身來,可是所受的這一掌好不厲害,胸口還有些酸痛麻癢。他站起來,瞧了遊於二人一眼,道一聲謝,便離開了。

遊適南本想伸手叫住自己,卻被於塵光給攔住了。他能夠察覺身後的這兩人的動作,甚至是神情。一個關切,一個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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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能察覺陰陽雙煞這兩人會怎麼做。

當初自己也曾受過陰陽雙煞的一掌,那一次,若非是白曾青出手幫忙,他早已經死了,甚至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走了數裏,剛出山,他還是是放心不下。卻不知道這兩人究竟將星相派如何了。但是趕回去一則不見容於星相派,二來自己的武功,比之這二人,是遠遠不如的。他再也不想為別人犯險了。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山門外的兩具屍體。

他回頭,可是剛走了幾步,又想起了式儀。所以他躲起來,躲到了山裏頭去。

他想,他也希望,星相派能夠取勝。他躲起來,隻想看看結果。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看到遠處,那兩個個人走了出來。隻是兩人不說話,也不知道裏麵究竟發什麼什麼事情。

“那小子跑到哪裏去了?”斷腿的暮鼓,口氣很粗,說的也不很清楚,但是聲響很大,卻聽得見。

“放心吧,那小子中了一掌,跑不遠的。”

穆公任心裏咯噔一下,原來他們找的是自己。

難道山裏的人都被殺了?

穆公任躲在山上樹叢裏,一動也不敢動。

看著暮鼓晨鍾離開,直到沒有了人影,他才鬆了口氣。

摸著自己的胸口,卻不知道這一掌,到底有多厲害。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人路過,卻不是遊適南與那於塵光。而是星相派弟子王逸和章平援。看著他們登高遠望,穆公任便知道,兩人是來打探這兩個厲害的對頭是否離開的。

看兩人的樣子,似乎倒沒有發生更悲慘的事情。

穆公任算是鬆了口氣。卻不知道自己如何招惹了陰陽雙煞,難道是上回讓他們折了麵子麼?

可是那一次也是因為他們二人要抓自己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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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儀一個人在山裏,已經四個月了。

他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擔心哥哥會出事。

還要擔心,晚上吃些什麼。

她很想到外麵去看看。她肯定不知道,外麵,穆公任究竟發生了什麼。

哥哥剛走的時候,她一直都憧憬著,哥哥馬上就回來,哥哥把武功練好了,帶著自己到處去看這世界。或者回家。

可是這段時間異常難熬。

有時候無聊,就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按照那本《窮途末路》說的來練。有時候則翻閱那本《回春訣》。肚子難受的時候,則按照申有賴教她的吐納之法練習。

她不是常人,她自己不知道。

別人知道,卻不理解。所以說她是怪人。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有時候,她抱成團,蜷縮著,卻感覺到好像身體虛空輕盈了。皮肉不在了,好像血管是一條一條地暴露在空氣中。裏麵血液還在流淌。但是從哪裏開始,流往何處,有什麼用?

閉上眼睛,好像能夠看到血液在流動,深入到血管內,還可以看到裏麵微小的東西。血管之外,好像還有一些屏障,雖小,卻在張翕吞吐著。

平時在山裏被雜草劃破了手,就會出血,腳上,身上,臉上……每一個地方被劃破了,都會流血。所以她就明白了:血管是遍布周身的。她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對的。

她看到空氣如何在體內如何吐納。甚至摸索著,如何頭疼,如何思考。

她擁有著超人的感覺。

她試著喝一口水,然後閉上眼睛,去感受這水,從咽喉下去,怎樣經過身體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部分。

吃飯也是一樣。

閉氣,不呼吸,看看對人體的影響。

她全身懶洋洋的,動一個手指,卻去感受這顆手指,到底一直連通到哪裏,由誰控製又會影響到誰。碰觸,疼痛是如何傳遞的。

當然,都隻因為她閑著無事,無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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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關姊姊來了。

那天她在挖坑,兩年前她在地裏埋了一些花草和樹葉。那時她突發奇想,草和葉埋著會怎樣呢?人埋著又會怎樣呢?為什麼人要吃東西,樹和草就不要吃東西呢?土地裏麵有什麼東西麼?樹根會從土地裏吸收營養麼……她也曾把雙腳埋在泥土裏,不過什麼用都沒有。

不吃東西,還是會餓的。

挖開泥土,一張巨大的蒲扇一樣長著五指的樹葉,還沒有爛掉,相反,色澤更加鮮豔。隻是有草已經將根紮進去了。樹葉被穿破了好些洞。

她又把泥土推下去,重新埋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關弄梅就來了。

她還在老遠,式儀便察覺了,山裏來了一個陌生人,不但是樹和草,蟲和鳥也都有反應的。式儀沒做聲,爬到了柿子樹上。高高遠遠地看著,發現隻是她一個人,這才安心下來。

她是來采藥的,因為聽式儀說,這山裏有很多藥。有些藥,式儀幫她準備好了。但是有些藥,卻要去采。

式儀平時在山裏,替她留心了。看到她來,便拿起了那把小鋤頭。

但還是按了一下腰間,確信那把匕首還在。

“村子裏的桃花都開了。”她跟在式儀背後說道。

“我看得到。”

她想起來,隻要在山頭,就可以看到村子裏的桃花的。

素白淡粉,水墨一樣,隻是看著,也能體會。純潔,素雅,清淡,柔嫩,脆弱。要怎樣的調和著色,怎樣的鋪張渲染,才能畫出這樣的質感呢?

“樹上好多蜜蜂。我上次去洗衣服,從樹下路過,有個蜜蜂就掉到了衣服裏麵了。我害怕,就用手去碾,結果蜜蜂還蟄了我一口。”

蜜蜂,當然被碾死了。

“那蜜蜂不厲害。”式儀淡淡地說了一句。

“爺爺跟我說,要是沒有蜜蜂,那桃花就沒有辦法結成桃子了。”

“是麼?”式儀敷衍了一句,她要爬山了。

眼前是一道斜坡。式儀先上去,然後垂了一根藤下來。

她要采的藥,就在這地下。她用一個小鋤頭,掘著土,一尺多深的時候,草藥露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藤,還是根。

關弄梅隻要了一半,剩下的,式儀也沒丟。她準備自己弄來嚐嚐。

幾天後的早上,式儀正在洗頭,她又來了。手裏還帶著幾枝桃花。順手插在了石屋的一個泥陶裏。式儀本不想讓她進去的,可是她已經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出來。彎曲袖子要幫式儀洗頭。

“不用,你讓開。”

倒了一盆水,她又重新打了一盆水。

小時候,她老是看到她爹給娘洗頭。她也喜歡洗頭。

但是她不讓別人碰她。

關弄梅說她自己一個人去那裏挖藥,式儀不放心。讓她等自己。

“那頭有野獸。我弄了陷阱。”

洗好了,關弄梅看著她熟練地將頭發打了個結,從屋角掏出了三隻標槍。

關弄梅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盤”頭發呢。連頭繩都免了。但看著式儀手裏的標槍,她就有些害怕,手裏緊握鋤頭,問式儀是什麼野獸。

“可能是野狗,也可能是狼。可能是路過,也可能就待在那頭了。小黃瓜,小黃瓜。”式儀喊了兩句,這時候石屋頂上,跳出了一條黃斑野貓。

式儀讓她走在前麵。因為她害怕背後跟著一個人。

關弄梅心說,她還是個孩子,能夠陪著自己去挖藥已經是很感激了。畢竟是救自己的爺爺,所以雖然害怕,她還是壯著膽子,走在了前麵。

“你爺爺病得厲害麼?”

“他好多了。這草藥管用。拿來用開水煮了泡腳,爺爺的關節不那麼痛了。”

式儀才知道,那不是煎來服用的。

“你守在下麵。”式儀留了一支標槍給她,先把小黃瓜扔到斜坡上去,見沒有聲響,便跟著爬了上去。

她在山裏慣了,所以手腳並用,三兩下就上去了。

關弄梅看著她,心說自己可是跟不上她的。

“你對這裏很熟悉呢。”關弄梅是害怕,所以找話說。

“你在這裏生活兩年,你也會熟悉的。”

“怎麼就你一個人。你說你和哥哥在一起,那你爹娘呢?”

“他們外出了,還沒有回來。”

“我爸媽也是。他們出了門,然後就沒有再回來。爺爺說他們拋下我了,我不記得他們了。我也不想他們。我和爺爺生活得很好。式儀,還在麼?式儀?我不是說你。”她怕觸到了式儀的傷心事。

式儀已經下來了。

拍拍手,那隻名叫小黃瓜的野貓,也一個縱身,從山坡上躍了下來。

很輕盈,沒有一絲聲響。

“我從小就和爺爺一起生活。爺爺是這兩年,腿腳不好的。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到村子裏去玩玩。我有好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