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杜古澤說過不少次,懶得再提,撇撇嘴,轉身要走。衍胖兒去不了了,可獵還是要打啊,要不然,跟著老小和尚吃窩頭野菜,星點油花也沒,杜古澤可咽不下去。
“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杜古澤正待離開,卻被老和尚喚住了,不耐煩答道:“你個窮和尚能有什麼東西送我啊。”
轉身一看,卻見老和尚從滿是補丁的僧袍裏掏出個灰黃色的信封,杜古澤麵色立即變得古怪,一把扯過來,嚷道:“老和尚,你這次又有什麼狗屁事情,告訴你,不管怎麼說,小爺也絕對不幫你做了!”
朝夕相處五年有餘,杜古澤早就摸清了老和尚的路子,這信裏,多半寫著什麼差事,前幾次都是這樣。
老和尚的差事,總是聽起來很容易,但每次都是要命的活計。
替他送封書信,卻險被慈航靜齋宗主溺死在雲夢澤;給他拿顆紅棗,被武當山醉道人的黑狗追殺千餘裏;幫他收個徒弟,又被隱陀寺守閣僧困了七個晝夜,幾被超度。
被老和尚蒙騙著賣了好幾次命,這回,杜古澤打定了主意,任你舌燦金蓮,就是把佛祖說出下界,小爺也是不去!
老和尚搖搖頭。
杜古澤愣了一下,老和尚不打誑語,難道猜錯了?
杜古澤半信半疑帶接過信封,拆開,裏麵夾著個紅貼,上麵寫個“喜”。
喜事兒?
杜古澤帶著錯愕打開一看,金色的字,蠻漂亮的行楷:
明年中秋月圓,琉璃城楚行軒與煙霞穀秋妍琦大婚之時,恭迎蒞臨。
落款是楚行軒和秋妍琦兩人的名字。
字不多,很好念,杜古澤捏著薄薄的喜帖,喃喃念了三遍,又三遍,白淨如脂玉的臉龐,結了層寒霜。
杜古澤目光直直瞅著大紅喜帖,沉默不語,老和尚歎了口氣,緩聲道:“這喜帖放出後,立即轟動了天地四方,如今已經五天了。”
杜古澤冷著臉不吭聲,另隻手探入懷裏,摸出個泛黃的信封,幾朵幹了的汗漬點綴在上麵,封口處有些卷邊兒,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
老和尚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麼,那是封婚書——杜古澤和秋妍琦的婚書。
它在杜古澤懷裏揣了八年,本來還有兩年就能功德圓滿,可惜,世事難全。
老和尚當年就是因為勘不破兒女情長,才刮了光頭入枯寺長伴青燈古佛,如今自然說不出什麼高明的話,他也自覺的保持沉默,撥著手中念珠,默誦三千佛法。
杜古澤捏著婚書將它夾在喜帖中,“啪”將喜帖合上,放到懷裏揣好,冷笑道:“轟動天地,好大的排場,小爺怎能不蹭杯喜酒喝!”
日頭漸高,山風愈盛,老和尚被山風一吹,咳嗽幾聲,說道:“我覺著,再大的排場,都不如寺裏的清靜好度日。”
杜古澤望了望寺門,外麵就是下山的唯一一條山路,目光深邃,道:“可小爺從來就不是個大度君子!”
山上的風大了些,從林中卷來幾根斷草,透過朱漆斑駁的寺門下鑽了進來。
老和尚裹了裹僧袍,佝僂的身板更彎了,說道:“你勢單力薄,鬥不過琉璃城的。”
杜古澤笑了,不同往日的潑皮,這回笑容很陰森,道:“鬥不過也得鬥,小爺區區無名,比不得琉璃城楚氏那麼大的名頭,但也沒理由任人搶了未婚妻,做人笑料。”
老和尚喧了聲佛號,誦起佛經,不再言語。
小光頭端著蒲團走了過來,嘴巴撅的比手裏的蒲團都要厚。
杜古澤和小光頭最是親和,他不希望小光頭被自己的情緒影響,在他眼前,臉上寒意很快被掩飾褪下,看上去恢複了常色。
彎下腰寵溺的捏捏小光頭的臉蛋兒,笑了笑,杜古澤從他手裏接過蒲團隨手甩給老和尚,也不管老和尚是不是接得住,兀自將衍度小和尚舉過頭頂,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脖頸,撒腿就跑,一溜煙沒了影,隻留下一聲叫喊:“衍胖兒,跟哥哥去打獵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