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局已定,直到此刻,黛玉手中的短劍終於落下,渾身虛軟,冷汗透衣而出。
雖然經曆了不少風雨,但直麵生死、血腥,這還是第一次。
直到此時才明白,這樣的局勢,是多麼驚心動魄,扣人心弦。
那麼,水涵所經曆的,一定更緊張更艱難吧?
思緒沉浮了須臾,黛玉回過神來,也無暇顧及其他,急步行往迎春倒地的方向,仔細一瞧,卻見她已然昏迷,倒臥於血泊中。
黛玉不由淚下,勉力鎮定下來,親自探向她鼻尖,終於有了一絲心安,不幸中的萬幸,迎春所受的傷雖重,好在並不致命。
采薇、繡桔驚魂未定,拍著胸口,踏步行上前來照料,傳召大夫,給迎春治傷。
見狀黛玉終於略微放心,輕舒一口氣,冷然看向水泓,斂容道:“將這逆臣押下去,小心看守,候來日殿下處置。”
水泓哈哈大笑,笑得麵容幾近扭曲,雖然處境狼狽,依舊開口道:“逆臣?不過是成則為王敗則為寇罷了,倘若我成功,連太子妃亦將屬於我。”
聽得他出言不遜,眾侍衛盡皆變色,黛玉拂一拂袖,冷笑道:“你竟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愚不可及。我林黛玉此生已經盡歸四殿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絕不會改變。”說著,不再去看水泓灰敗的臉,隻揮手道:“帶下去。”
侍衛凜然應是,拖著水泓舉步而行,水泓無法掙紮,目光卻依舊凝在黛玉身上,沉聲道:“太子妃稍候,泓還有一句話要說,我冒犯過太子妃,太子妃萬萬不要原諒我。”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均是張大嘴巴,麵麵相覷,不解其意。
黛玉眸中明光輕漾,唇邊露出一抹如影子般的笑痕,聲音清冽如冷冰輕擊:“對於有些人,我永遠不會記住,更不會放在心上,因為不值得。”
聽了她的回答,水泓指尖微微發顫,合上雙眼,頹然歎息。
雖然早就知道她蕙質蘭心,但是,到了這一刻,終於發現,這個女子的聰慧靈秀,實在超乎想像。
倘若她不肯原諒自己,倘若她恨自己,那麼,無論如何,自己還能夠在她心上留下一點痕跡。
雖然自己也不明白,為何生命走到這一步,還會在這樣的問題上糾結,但是,因為自己無法忘卻她,他便希望,也能被她記住。
可是,她這一句話,將所有幻想,生生掐斷,除了灰燼之外,什麼都不剩。
在侍女、大夫的精心照顧下,三日之後,受傷昏迷的迎春終於幽幽醒轉。
黛玉忙命人進房診脈,得知她雖然身子虛弱,但隻要悉心調養,便會無恙,這才略微安心。
待房中安靜下來,黛玉便挽住迎春的手,想起那日之事,不由依舊心有餘悸,歎息道:“好姐姐,你真傻,倘若你出了事,我……”說到這裏,淚水盈眶,再也說不下去。
迎春臉色蒼白,唇邊卻蘊著恬然的笑容,語意誠懇,輕輕道:“妹妹何必說這樣的話?倘若當年妹妹不救我,我絕不能活到現在。何況,我雖然不是深明大義之人,卻也並不糊塗,我明白,妹妹悲天憫人,心懷天下,對於妹妹,我是極敬服的,我所做的,都是應該做的,且還能報答妹妹的恩情,我覺得很值得。”
黛玉眸中含淚,伸手將她鬢邊的青絲輕輕理好,柔聲道:“姐姐的心意,我很明白,但是,那天情況緊急,倘若姐姐出了意外,我如何能安心?”
迎春溫婉一笑,拍了拍黛玉的手,沉靜地道:“倘若要我眼睜睜看著,什麼事情也不做,我也做不到。何況,事情已經過去了,無論當時如何,如今我已經無恙,妹妹何必傷心?”
黛玉聽了,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隻歎道:“姐姐一番情意,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心念一轉,知道迎春重傷,須得多多休養,便起身道:“姐姐好好歇著,有什麼便命人過去喚我。”說著,囑咐房中的侍女小心照顧,自己方起身回來。
因迎春已經醒轉,黛玉心頭放下一塊大石,夜間安睡恬然無夢,十分酣沉。
次日起來,黛玉正對鏡梳妝,采薇踏步進來,臉上泛著興奮的神彩,歡聲道:“太子妃,殿下到了。”
期待已久、望穿秋水的良人終於歸來,黛玉怔了一下,不由喜上眉梢,歡喜之下,匆匆將秀發挽起,便扶著采薇的手,飛奔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