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幹你淨幹壞事。我叫你畫,我叫你以後還畫?”“武大郎”拿出了火柴,一把火把那些書畫全都燒了起來,燒得寧文的心一陣陣的痛。
鬧到了半夜,村裏的人把這當成流氓事件將寧文扭送到了鄉派出所。再後來寧文被縣公安局拘留起來,但最後罪名不是流氓,算是屬於侵權……村裏人不知道什麼叫侵權,總覺得叫他流氓順口些。據說寧文被拘留期間安妮去看他幾次,還送了一些吃的用的東西,他們隻是默默地相對流淚,沒有說話。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話可說了。
寧文後來被罰款並給謝婉兒賠償一些損失費……
釋放出來後寧文告訴我,其實他真的沒有叫謝婉兒脫衣服,他和她有過親吻摟抱什麼的,那是她自願的,她對他有點那個了。畫那些畫兒的時候,他隻是讓她坐在那兒,是穿衣服的,他通過自己的想象把她畫成裸體……我在心裏大叫一聲:寧文,你******真是天才!但麵對寧文,我感到十分惋惜,畢竟寧文的畫家之夢破碎了。他從此以後不再觸碰過畫筆。
7
畫家的夢破碎以後,寧文又做了一個農民企業家的夢。大二春節回去的時候,寧文整天一直在跟我談論他的“花果山”,話語間充滿了希望與憧憬。他所謂的“花果山”是他承包村裏的那片果林。年前,他到地區農業技術學校去學習了一個月,學會了水果嫁接技術。承包這片果林以後,他全都重新嫁接了這些果樹。
“你說這片桃林,那兒還有李子和雪梨,它們全都結了果兒,不像花果山嗎?”寧文看的《西遊記》和我一樣多,沒有十遍也有八遍了,所以他很向往孫猴子的花果山。
那時春已暖,花已開。望著那滿樹滿樹競相開放的花兒,寧文驕傲地說:“這麼多果兒,該往哪兒銷啊?對了,你在北京,你幫我打聽打聽有沒有銷路,到時候我發一兩個火車皮過去。”
“還有啊!你的女朋友,你的同學們,在北京肯定吃不到新鮮水果,街上賣的那些肯定不新鮮,你帶他們來,讓你們吃個飽……”
好在暑假的時候我沒有帶一個同學回家玩。我回到家裏時沒有吃到一個“花果山”的果子。媽媽對我說,寧文的果園先是桃子熟了,紅紅的,香香的,很是誘人,這哪裏能不出事?本村的,鄰村的,還有過路的人都禁不住誘惑,經常翻牆進去……農村裏,防不了啊!那麼一片桃子全給人吃光了,寧文大哭一場。這時李子、雪梨也快熟了。為了防備這些果兒像桃子一樣被人去吃去拿(不是偷),“武大郎”和“潘金蓮”想出了一條對策:給果兒噴灑農藥。誰自作聰明的他們沒有文化,不會配農藥,結果配量過高,把果兒、樹兒全燒死了……
我看到了那燒黃了的果園,那和原先應是綠色蔥蔥的夏天極不協調的一片黃。我不知該怎麼安慰寧文。他曾有個偉大的夢想,想把“花果山”弄好了,再承包其他的荒山,種上果樹……還要建工廠,加工水果……那時他可能真的就是個農民企業家——果王了。
但一切都隻是一個夢而已。我對寧文說,也許這是磨難在考驗英雄吧!
8
我敢肯定,寧文是個不屈的人。
大三暑假我回家的時候,在臨近村口的路上我幾乎被寧文嚇死了。那天我走到快進村裏的時候(那時村裏還沒有通汽車),突然被路邊跳出來的一個人嚇了一跳:他穿著皺巴巴的一套廉價西服,白襯衣,打著一條猩紅猩紅的領帶,這身打扮在農村無異於一個怪物。他張開雙臂想擁抱我,我躲開了。我已經認出他是寧文了。
“寧文?”我說,“你嚇死我了。你在這兒幹什麼?”
“放牛!”寧文說。
天呀!穿著西服打領帶放牛,這叫什麼事兒?這不協調的一切,連我都要把他當成異類了。
我說:“喲,你還挺悠閑的啊!得,我先回家去,晚上到我家來玩,咱們好好嘮一嘮!”
“不,晚上我忙著脫不開身,你到學校來找我吧!”正和我說話的時候,他們家的牛已經走進了別人家的田裏,糟蹋別人的莊稼了。
“看,那牛……是你的嗎?”我提醒他。
“呀!該死的,一不留神……”顧不上再和我說話了,寧文撒開兩條腿,一邊遠遠地吆喝著牛,一邊奔跑過去。我看著那風中敞開的西服,還有翻飛的紅領帶……當時的他極像戲劇舞台上的一個小醜,而我敢肯定,在他自己的人生舞台上,確實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醜。
晚上,吃過飯以後,小學校那邊傳來陣陣歌聲,還不時摻雜一陣陣的歡聲笑語。我問母親這是怎麼回事?母親說:“那還不是寧文瞎胡鬧的,搞什麼文藝隊,鬧得雞犬不寧,煩死人了。”哦,我們的寧文總是愛這麼“瞎胡鬧”麼?我高興起來,我趕緊到小學校去找寧文。
說真的,上了這麼多年大學,但我對文藝這個領域卻是不怎麼熟悉的。可是我們村的文藝隊可愛的隊長寧文卻非要我指導他們排練幾個節目不可。於是幾乎整個暑假每天晚上我都和他們混在一起,編排節目。寧文說主要是為了參加即將到來的縣文化節的比賽,這一次一定要拿獎,勢在必得。村裏的年輕人都很支持寧文,踴躍地報名參加文藝隊。